毒鶯P_Yakilou

*本文为《一线悬命》续篇，系列汇总戳这里

       埃德尔斯坦府。

       如果此时你走近琴房，就会聆听到令你大吃一惊，甚至颠覆整个世界观的乐曲——很容易分辨出，乐曲中有两种乐器，一种是钢琴，而另一种是电吉他——这两种乐器的音色简直是天壤之别，却在乐谱的巧妙安排下完美结合，悦耳得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一曲终了。基尔伯特扫出最后一个华丽的和弦，等待着余音散去，才摘下了吉他，将它靠在墙角，向着房间的另一边，坐在钢琴前的罗德里赫走去。

      “我说小少爷，本大爷还真是小看你了啊。这真是你十年前写的？”

      “不，已经不是初稿了。”罗德里赫此时也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十年来，这份乐谱已经经过反反复复的删改，每一个音符都被放置得恰到好处。十年来，罗德里赫一直在想象着，这首乐曲演奏出来究竟效果如何，但他只想与某位大笨蛋先生合奏——现在，他的愿望终于达成了。“我曾经想着，现在就是死了也值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本大爷还活着你不许先死！”基尔伯特装出一副生气的表情吼着，随即有些无奈起来。“看来还是得看着点儿你呀……”

       罗德里赫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真的要走吗？”

      “阿西说最近那边发生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看来必须得回去一趟，过几天就走。小少爷，你真的不跟着回去？”

       罗德里赫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动了动嘴唇，终于小声说出来：“你明知道我不能回去……”

       两人都不由得想到了同一个人——路德维希。“所以，你打算瞒着他多久？”

      “如果可以，一辈子都成。”基尔伯特俯下身子，一手撑在钢琴上，另一只撑在琴凳上，将罗德里赫困在中间。“也罢，不回去就不回去吧。”他凑上前，在罗德里赫的耳边低声说着，“反正，你注定了是本大爷的人，即使是阿西也别想抢走。”

       罗德里赫偏过头去，片刻后推开了基尔伯特，强装镇定地坐直了身子：“我从来也不是你的所有物，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基尔伯特不满地啧了一声，抬手捏住眼前人的下颌，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拇指轻轻摩挲过他嘴角的痣。“本大爷要是走了，你可别整天想我啊，小少爷。”

      “谁想谁还不一定呢，大笨蛋先生。”罗德里赫站起身，嘴角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看起来更像是种嘲讽。于是基尔伯特对着这张嘴吻了上去——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啃，用着那拙劣的技术肆意掠夺着，仿佛他们从学生时代的明争暗斗从来就没停止过。罗德里赫一边毫不畏惧地回应着，一边淡定地将基尔伯特伸向了他臀部的手摘了下来。

       基尔伯特被这个小动作弄得有些不爽，不甘心地又伸过手，企图占到更多的便宜，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琴房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从中闪过一道犀利的目光，以及金属的反光，还有在一旁拼命提醒着他的肥啾的叫声……

       回程的飞机上。基尔伯特揉了揉头上还未消肿的包，疼痛之余，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看来还是本大爷输了啊……”

       躲在衣袋里的肥啾偷偷对他做了个鬼脸。

 

       S市。王氏公寓。

       当看到瓦尔加斯兄弟俩终于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一见到大堂里坐着的众人，罗维诺连忙甩开正搀扶着他的费里西安诺的手，挺着胸膛大步流星地走了下来，拉开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费里也连忙跟上，坐在哥哥旁边。跟在后面的安东尼奥也想走过来坐下，却被罗维诺一个眼刀震得不再作声，傻笑着后退了两步。

       兄弟俩有些茫然地扫视了一下桌前表情各异的众人。房东王耀原本还在一旁不知忙活着什么，见到两人连忙露出欣喜的笑容；本田菊坐在对面，低着头，手紧紧攀在膝盖上，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悲伤；阿尔弗雷德难得没有一惊一乍，趴在桌子上不吭声，不过见到两人下来还是抬起头打起了招呼，于是罗维诺决定从这位下手了。“喂，琼斯肥仔。”他轻踢了阿尔弗雷德一脚，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你今天不对劲儿啊怎么了嘛？”

       阿尔弗雷德一愣，突然挠着后脑勺大笑起来：“啊哈哈哈有吗？……那hero大概是好久没吃冰淇淋了没电了吧哈哈哈……”

      “ve~哥哥，说得我也想吃冰淇淋了……小菊呢？”

      “在下就不了……那种凉凉的东西……”

       罗维诺打了个响指，安东尼奥连忙堆着笑凑了上来。“去买三个冰淇淋——呃，四个。”他指的是刚刚一直没吭声低头看手机，一听到“冰淇淋”立马抬起头来的马修。“用老子的钱就行了啦混蛋！”

       安东尼奥乐颠颠地拿了钱出去了。阿尔弗雷德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王耀摇着头叹了口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这是什么意思啊wang？”阿尔弗雷德抬头问道。王耀清了下嗓子：“就是说，这人就是个跟班儿的命，改不了了阿鲁。”

       倒是费里西安诺悄悄凑了上来：“哥哥，你给的是五份的钱哦。”罗维诺脸唰一下红透了：“……老子算术不好啦，你又不是不知道……”随即伸过手来要揪脸。费里西安诺嬉笑着躲开，然后开了口：“说起来，今天中午终于能见到路德了呢，ve~我很高兴呐~”

      “理那个土豆做什么啊！这半个月来他一次都没来找过你吧！”罗维诺大吼着，“我看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吧！”

      “不，他来过几次阿鲁。”王耀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坐下。“不过听说你在楼上忙着，就又推说不见你了。看起来怪怪的阿鲁。”

      “ve~因为，因为我要照顾哥哥嘛……”费里西安诺有些委屈地嘟起了嘴。“虽然也很想见见路德嘛……”

      “你是说是老子的错吗？！”

      “不是的啦！哥哥我错啦ve！”费里西安诺连忙捂住了耳朵，罗维诺见状，有些不甘心地转了回去。

       在一边没有说过话的菊终于出声了：“费里君，那个……在下建议你……还是不要去了……”

       费里西安诺一脸迷惑地看着菊，但菊只是再次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只是偶尔战战兢兢地抬眼偷偷瞧一下。

 

      “你想瞒别人，我不管；但你瞒不过我。”房间里，马修抱着他的熊，看着坐在床沿数着钱的弟弟。“你最近真的不太对劲儿，不那么吵反倒有些吓人。说吧，到底怎么了？”

       阿尔弗雷德这时也终于数完了钱。“太好啦！刚好五百！”他抬起头喊道。马修摇着头叹了口气，走过来利落地将钱扒拉成了两堆，指着其中一堆：“这三百八十四元是你私吞我的零花钱。”

      “好马蒂，借我用一用嘛。这个债hero是一定要还的。”阿尔弗雷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的哥哥。马修不屑地撇过头。“所以你就又欠下另一笔债。”

       阿尔弗雷德不再说话。自从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亚瑟·柯克兰，攒够了钱又有什么用呢？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他。他本以为，这没什么——不过是酒后乱事罢了，当事人也要他忘记了，可那时他偏偏是清醒着的，他忘不掉。相反，他可不想这么不了了之，可他却连去见一见那个人的勇气都没有——至于恐怖的脸什么的其实只是借口罢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艾米丽，他高中时代的女友，那个时常嚷着要和他一起做超级英雄的活泼女孩。他爱艾米丽，至少曾经是这样，可她却因为不能忍受异地恋与他分手。不知为何，艾米丽与亚瑟，这两个明明毫不相干的人，在阿尔弗雷德繁复的脑回路中微妙地联系在了一起，而他本人却完全找不出缘由——或者说他知道，但始终刻意回避着。

      “阿尔？”马修不知何时也坐上了床沿，“你没事儿吧？”

       阿尔弗雷德一抬头，正对上这张与自己何其相似的脸。他突然灵光一闪，猛地凑上前捧起这张脸：“马蒂，我有办法了……”

      “……你想干什么？！”

 

       费里西安诺自己也注意到，这气氛有些不对了。

       譬如当他大老远就跑向路德维希索要抱抱时，对方竟一反常态地推开了他，说这是公共场合这样不好。当他一脸迷茫地抬头看着路德维希，这人似乎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还是正了正脸色。现在两人正对坐在一间咖啡厅里，连座位路德维希都订好了。费里这才注意到，对方竟难得穿了一套笔挺的正装。他们刚一坐下，费里便顺手点了两份路德维希最爱喝的黑咖啡，结果又见对方有些奇怪地瞄了他一眼，但很快就移开了。

       已经整整二十秒没人说过话了，而费里西安诺绝对无法忍受这点。“呐，路德？好久没见到你了呢，ve~路德说句话嘛~”他带着撒娇般的语气说道。这果然起了点作用，路德维希脸不自然地抽了抽。费里只好趴在桌子上，自顾自地叨念了起来：“路德今天有点奇怪呢。平时也是，总是板着脸，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今天看上去尤其吓人呢。Ve~连哥哥最近都不怎么……”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路德维希突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费里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不是这样的！——或者说，差不多的意思，但绝不该是这种语气！路德维希感到无尽的懊悔，但一切都已经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说实话，最开始我听说你是学心理学的，就有些留心。你每次——包括这次——都迟到，一直在挑战我的耐心。还有，我居然到现在才发觉，你从来都没有挑明，却让我习惯了你的问候、你的拥抱、你的亲吻——你，难道是，难道是在用训狗的方法对付我吗？！我真不敢相信——你这么做，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一个免费的保镖，没用了就一脚踢开是吗？我——”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不由得狠狠敲着额头，不知所措。“抱歉，我……我需要冷静冷静……”他起身向着门口走去，不，他逃了出去。

       他模糊听见，身后的一声飘渺的声音：“那在路德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他脚步顿了顿，但身体还是冲出了门外。

       只留下了费里西安诺一个人，不知他怎么样了，是不是正在痛哭，就像路德维希想象中的那样，即便超出了预想之外。

       路德维希从来都没有这么后悔过。从来都没有，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他回想着今天原本的计划：见费里西安诺，然后找个时机正式告白，趁此确定他们的关系。但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为了计划周全，他甚至提前给费里最好的朋友，新认识的本田菊打了电话，但对方虽然表示支持他，却劝他不要这样心急——在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他明明还需要时间，好好纾解一下这久未见面积攒的怨气。但他却不明白这怨气究竟从何而来。

       是因为感到自己被戏弄了吗？费里确实并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样天真，相反，他心机很重，擅长看透人心，这点他已经见识过了，何况自己就这么被绕进去了——但并没有那么讨厌。是因为好久没见了，感到被怠慢了吗？不，费里不是说了，他是要照顾哥哥——没错，就是这里了。三句话不离他那个哥哥，永远都是这样。那么他究竟算是什么？

       什么也不算，至少他将费里西安诺一个人扔在咖啡厅里，就已经对不起良心了。他明明可以不逃走的，那样费里也只会当他一时生气，而自己的计划还能继续进行下去。但现在，全都完了。

       不，这不是在吃醋！不是！

       他听到门外一阵骚动，就知道了，另一场暴风雨的洗礼也避免不了了。

 

 

      “……妈的都别拦着老子！闪开！——烂土豆你特么给老子滚出来！有种就别躲在里面！”伴随着一阵哐哐砸门声的咒骂从门外传来，路德维希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见一个栗红色头发的人一下子挤进来把他扑回了客厅，路德维希连忙扶住沙发背站稳。这人只是歇斯底里地大吼着，不停地捶打着他：“你这个混蛋！到底对老子的弟弟做了什么！说呀！”他的身后跟了一群人，都是熟识的面孔，不过看上去只是来看热闹的。“你居然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儿！现在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叫都没反应！还有你这个变态居然给他喝黑咖——啊呸！你不知道他最受不了苦味的吗？！你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于是路德维希只好低下头，打量着这个发着疯的人，他有着和费里西安诺极其相似的面容，想必就是他的哥哥罗维诺了。路德维希之前只见过罗维诺两次，第一次见，那时他正处于死机状态，没什么印象了，至少自以为是的；第二次见，这个人满身缠着绷带，奄奄一息，而费里只是抱住他一个劲儿地哭。现在，这个人带着愤恨的脸哭诉着、痛骂着，而路德维希依旧一头雾水。“我……你要不先……坐下……”他连忙起身向着旁边的房间走去。

       即使在意料之中，路德维希还是吃了一惊：罗维诺猛地越过沙发，借着这高度狠狠将他撞向墙角，身体将他死死抵住，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支小巧的匕首，正抵在他的脖根上。做完这一切，罗维诺有一下没一下地喘着粗气，眼睛却仍旧倔强地盯着这比他高了整整一头的壮汉：“土豆混蛋你听好了，要是费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子分分钟废了你！”说着压在胸前的手腕力度更重了些。路德维希能感受出来，他已经几乎将浑身的力气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即使自己轻而易举就能将他一把甩开。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个费里口中“脆弱”、“胆小”的哥哥，竟会以这种方式与他正面交锋，简直是连性命都豁出去了。在这一点上，兄弟俩意外地相像。他恍惚见到一个，正质问着他的费里西安诺，想象中的脸与面前的这张渐渐重合在一起，现在与他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他甚至觉得下一秒，这张脸就会吻上来——

       该死的心理阴影！

       路德维希视线越过眼前的人向后望去。那些人还站在门口，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只是在一边交头接耳：

      “那个……不去拦着真的好吗？”

      “放心吧，小罗维其实心很软的！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帅啊~~~~（´ワ`*）”

       看来他们真的只是来看热闹的了。路德维希暗自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祈祷着这一切能快点结束。

       但预想中的，那冰冷刀刃划过脖颈的感觉，他始终都没能等到。路德维希壮着胆子睁开眼睛，只见罗维诺眼皮渐渐垂下，抵着他的手肘无力地推了他一下，使得整个人都退开。他失神地站在那里，双手垂下，匕首“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三秒之后，罗维诺终于狠狠一跺脚开始哭骂起来，那看热闹的一干人等这才围上来哄他。客厅里顿时混乱成一团，哭声，喊声，杂乱的脚步声，布料磨蹭的噪音，没人注意到门锁的响动，直到大门被猛地撞开：

      “阿西！帅气的本大爷回来啦！”

       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唰”一下集中在了这位不速之客身上。基尔伯特站在门口，一阵慌乱：“……都是来欢迎本大爷的？”

 

       Kiku_mikulove   17:23:18

       抱歉，在下因为一些三次元的事耽误了回复，不胜惶恐

       Kiku_mikulove   17:23:22

       不过在下还是有一个疑问

       Kiku_mikulove   17:23:50

       关于海德薇莉桑最新的那篇文……虽然文风依旧很好，但为什么……突然写起BG来了？

       Elisa_callme801  17:25:13

       啊哈哈，不好意思刚刚上线

       Elisa_callme801  17:25:30

       你看到了啊……真有点不好意思呢，那只是我最近的练笔而已啦

       Kiku_mikulove   17:25:52

       是吗……这定位转换有点……

       Elisa_callme801  17:26:24

       透露个秘密哦，其实这是真实故事改编的哦~

       Kiku_mikulove   17:26:26

       诶？

       Kiku_mikulove   17:26:28

       这么劲爆？！

       Elisa_callme801  17:26:33

       当然啦，即使是练笔也要真实点儿才好嘛

       Kiku_mikulove   17:26:45

       是……海德薇莉桑自己的故事吗

       Kiku_mikulove   17:26:50

       抱歉在下并不知道

       Elisa_callme801  17:27:00

       没关系啦，很多粉丝也不知道呢

       Kiku_mikulove   17:27:56

       那个……在下冒昧地问一句

       Kiku_mikulove   17:28:35

       如果是真实的事的话……您的先生也被欺负得有点惨吧

       Kiku_mikulove   17:28:38

       跟狗同等待遇什么的

       Elisa_callme801  17:29:16

       那又怎样，我只允许他在床上欺负我，这就够了

       Kiku_mikulove   17:29:18

       ！！！

       Kiku_mikulove   17:29:19

       [老司机求带.jpg]

       Elisa_callme801  17:29:23

       [调皮.jpg]

       Kiku_mikulove   17:29:59

       对了，海德薇莉桑，在下恐怕还要向您请教一些事……

 

       等到本田菊终于合上了电脑时，他才注意到，天已经黑下来了，房间里也是昏暗一片。他站起身走出门，向着楼上走去。

       在公寓的另一侧，门没有关，于是他走了进去。安东尼奥正靠在瓦尔加斯兄弟俩的房间门口，托着餐盘哀求着，他见到本田菊，只是摇了摇头。本田菊示意他不要出声，接过了餐盘，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门。“罗维君？”

       没有回答。本田菊无奈地笑了笑：“罗维君，不吃饭可不行的。至少开开门，让费里君吃点儿东西也好。”

       房间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口迟疑了一下，门终于打开了。“菊……”罗维诺站在门口，似乎一直在忍耐着没有哭泣。“如果你能让费里吃东西，就进来。”

       菊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递过餐盘，罗维诺没有接，再次把门关上了。菊转过身，向着站在一旁的安东尼奥揶揄道：“按照费尔南德斯桑的性格，刚刚居然没有挤进去？”刚说罢，门上突然传来一声刀插上来的声音以及罗维诺的吼声：“妈的那个混蛋敢进来试试？！”

       安东尼奥耸了耸肩。“就是这样了。”菊只好鞠个躬暂且退下。

       本田菊走下楼，踌躇了一下，还是敲了敲王耀的门。“门没锁！”王耀在屋里喊道。于是菊推门走了进来。“王桑。”他微微点了下头，找个地方坐下。

       王耀也坐了下来。“那孩子……还没有醒？”菊摇了摇头。

       罗维诺发现费里西安诺过了好久都没有回来，连忙出去找，竟发现他还在咖啡厅里，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他将费里背了回来，托付给房东来照顾之后，就去找路德维希算账去了，直到回来，费里西安诺还是这副模样，怎么唤都不应。用王耀的说法，“失了魂儿一样阿鲁。”

       菊现在有些不知所措。他早就料到事情会搞砸，但没想到，受打击的不是路德维希，而是费里西安诺。早知道是这样，他就该全力阻止他去的。没人知道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补救。王耀只是轻叹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王桑的意思是——”菊连忙坐直了身子问道，却被王耀按住了肩膀：“我还没说完阿鲁。还有一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懂了吗？”看到菊有些茫然的样子，他实在忍不住轻笑了出来。“那就再教你一句阿鲁，‘船到桥头自然直’。”本田菊还是没懂，但仍然微微躬了身：“在下受教了。”

 

 

       亚瑟·柯克兰还是吓了一跳，自己家的门铃居然会突然响起。他起身开门，见到门口正站着一位金发的少年，戴着眼镜，看着十分眼熟。

      “啊，你是琼斯。”他想起来了，脸有些不自然地偏向一旁。

      “叫我阿尔就好啦，亚……”

        *亚蒂。*

      “……呃，亚蒂。”来人带着尴尬的笑容说道，眼见着对方扭过头，偷偷摆出“不要这样叫”的口型。不过半晌，亚瑟向后退了一步：“你进来吧……只是天这么冷别冻着而已，别想多了。”他引着阿尔弗雷德走进客厅。阿尔弗雷德跨进门时，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门上吊着一副荧光绿色的骷髅面具，不由得惊叫了一下。“啊，别怕，那个只是挂在那里，防小偷，或是偷窥的变态之类的。”亚瑟沏了两杯红茶放在了茶几上。两人就这么对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喂，快说点什么啊！*

      “你……？”倒是亚瑟先开了口，指了指耳朵。阿尔弗雷德的左耳间，卡着一只小巧的蓝牙耳机。“啊，这个是——听音乐，嗯，听音乐呵呵呵……我有这个习惯，嗯。”他双手抱在胸前不自然地空抓着，瞥了一眼身旁的沙发垫，想伸手扯过来一个，又有些难为情地收回了手。“请问……有咖啡吗？”

      “真抱歉，并没有。”对方有些懊恼地回答道。双方再次陷入沉默。

        *要不，先把钱还了吧。*

       阿尔弗雷德暗暗攥了攥拳头。他突然身体前倾，低下头微微闭上眼睛——

      “对不起！”

      “对不起！”

       亚瑟几乎与他同时说出了这个词，令他不由得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对方有些红着脸，摆着一副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错还是在我啦。毕竟你还只是个孩子，我却让你做出这种事……”

      “呃？”阿尔弗雷德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个人。亚瑟好像没有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异样，继续说下去：“真是抱歉，也许你……根本不愿意提起来吧，但是我……像我这种人……真是对不起……”

       听者愣了一会儿，猛地站起身来：“抱歉！——能不能借用一下您家的洗手间……”

       得到允许后，阿尔弗雷德狼狈地冲了进去，锁好门，趴在门上细听，确认亚瑟并没有跟过来，连忙捂住耳朵，用尽量压低的声音叨念了起来：“哦天啊，天啊，天啊！请告诉我我只是多虑了——你这小子到底闯了什么祸？！我居然会傻到连问都没有问清楚……”

        *……好吧，其实，也就是，那天那个……*电话那头顿了顿，*【哔——】，【哔————】又【哔———】之类的……*

      “你等等……要是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被强【哔】了？——不不不，他给了你钱，那就是他【哔】了你？！”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吃亏的又不是我。更何况这涉及到hero的尊严问题——*

      “够了！”他脱口喊出这句话，连忙警觉地收了声，见门外没有动静，便继续小声说下去：“哦天啊，亏得前几天艾米丽还问我你最近的情况，我说你挺好的……”

        *突然间提那个碧池做什么！她有什么资格还来管我！*

      “哦拜托，唯独这个请你不要这样说，事实上艾米丽正在和我交往——”

        *那我更不想收回刚才的话了——不过现在你更应该想办法对付一下亚蒂。*

      “听着，阿尔，”“阿尔弗雷德”正了正色。“这次我自作主张了，我不帮你还钱了，要还，你亲自来还——不，这是退【哔】资才对——”

        *好吧，好吧。不过你还是得帮我问一件事。*

      “什么事？”“阿尔弗雷德”问道，屏住气仔细听着。

 

      “怎么了，东尼儿？”弗朗西斯揽着友人的肩摇晃着，鼻梁上还抹着一道高筋面粉。安东尼奥心不在焉地用抹布扫着柜台，脸上写满了郁闷。“小罗维……他不理俺了……”

      “呀，咱们的小东尼儿也是情路不顺啊。那还不快跟哥哥我说说？”弗朗西斯一把夺过抹布随手扔进后厨，引得里面传出一声愤吼。安东尼奥抬头瞥了一眼，打开了话匣子：“虽然弗朗吉你经常不靠谱，但俺还是信你这一回。俺还以为这回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小罗维了，但俺还是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啊！他绝对是俺哄过的所有孩子里最难搞定的一个了！就说昨天吧，他甚至都不让俺坐在他旁边，明明之前他都不怎么躲着俺了——”

      “那让哥哥我猜猜——之前你一坐他旁边，就死死搂着人家不放，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对吧？——别否认，以我对你多年的了解，这事儿你做得出来。”

      “诶？但是小罗维他太可爱了俺忍不住啊……之后他让俺帮他买冰淇淋，刚好多出一份的钱，但俺把找的钱给他时，他脸都绿了……还有还有，昨天跟他去接小费里的时候，他死活都不肯让俺碰他弟弟——身子还没好全呢，却要背着一个跟他差不多重的孩子，俺看着都心疼啊，但他就是不肯让俺帮他，还说什么，‘对老子怎么样都行啦，但你敢动费里一下试试’之类的……”

        弗朗西斯挑了挑眉，随即无奈地摇着头，右手狠狠拍在安东尼奥的左肩膀上：“东尼儿呀，你是没救了，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好感度都能被你耗没了……”

        这时，基尔伯特也从后厨走了出来，拎着弗朗西斯刚刚扔过去的抹布，见此情景，也走上前去，左手用力在安东尼奥的右肩膀上拍了几下，学着弗朗西斯的语气：“东尼儿，你没救了……”

      “喂，基尔，你可没资格说俺。”安东尼奥苦笑着抬起手拍掉肩上的两条胳膊。“老处男。”

        基尔伯特急得差点没把手中的抹布扔上去。“处男就没人权吗？！还有怎么看都是你更老吧！”他有些委屈地低声嘟囔着：“亏得本大爷还特意跑过来给你们义务劳动，还不是把你们当朋友看……”

      “我说基尔，你现在不在这儿跟俺们混了，那你要去哪儿啊？”安东尼奥倒像是没事人似的反问道。

       基尔伯特却来了精神。“说出来吓你们一跳——本大爷马上要进乐团啦！——东尼儿你听说过的，就是上回那个A乐团——刚好有个长笛手要退休，本大爷下个月就去面试！终于能实现好几年以前的梦想了kesesesese……”

      “哟哟哟哟，也能离你家小美人更近一步了不是？”弗朗西斯带着颇为玩味的表情，坏笑着在基尔伯特后背上砸了一拳。“哥哥我只能祝你早日成功上垒。”在基尔伯特刚要反击的时候，厨房的烤箱“叮”的一声响了，弗朗西斯连忙起身去看。又过了一会儿，他把已经仔细包装好的蛋糕拎了出来，穿上大衣：“哥哥我先走一步啦~Au revoir~”

       安东尼奥和基尔伯特十分同步地耸了耸肩，各忙各的去了。

 

       罗维诺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此时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无法探知费里西安诺的心，无法分担他的忧伤，哪怕一点点也好。

       他曾经十分好奇，费里西安诺究竟是怎样感应着自己的，这些年究竟是怎样容忍着自己的喜怒无常。他知道，当年费里西安诺会昏过去，绝不是因为胆子小，而是他不得不承受着双倍的恐惧，一定是这样的，而常人是绝对无法忍受得住的。那么，这一次，费里究竟是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但自己就是这么不中用，连去替弟弟出口气都做不到。明明自己都已经将那个土豆擒到手了，但他却近乎绝望地发现，那个土豆混蛋，他浑身沾满了费里的味道，他眼里看到的是费里，心里想的也只是费里——

       费里费里费里！对着费里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罗维诺狠命捶打着自己的大腿，若不是怕费里伤心，他甚至想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毕竟费里西安诺总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费里西安诺，你现在能感受到，我是多么担心你，为你焦急吗？

      “费里西安诺！看着我！”罗维诺拾起费里的一只手捂在心口，仍在不遗余力地呼唤着。他的嗓音已经沙哑，而且，他敢说，若是眼前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人，他都不会这般有耐心。但现在，若是费里再醒不过来，他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住。

       费里西安诺依旧双目无神，但仿佛听到这呼唤似的，头微微偏过一个难以察觉的角度，使得脸大致面向了他的哥哥——这是一整天以来，费里西安诺唯一的一点反应，罗维诺当然没有放过这一丝渺茫的希望，连忙倾过身去，随手抹了一下眼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他暗暗骂着自己太怂，不是说好了，不能在费里面前流泪的吗！

       但是泪水，还在止不住地流着，而且越来越汹涌。

       明明知道，费里西安诺，他，最难以承受住哥哥的哭泣了。

       他感受到胸口的那只手微微一颤，似乎是挣扎着要抬起来，不由得将它捂得更紧。费里西安诺的双眼似乎望着远处不知何处，喉咙中挤出来几声微不可闻的咕哝：“哥……哥……”

       罗维诺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一把揽过费里，对准了那半开的口吻了上去，任凭眼泪滑落到嘴角，都被他尽数舐去，期望着费里也能尝到这咸涩的味道。只有这样，他的弟弟才会循着本能来回应他吧。只有这时，他才不是没有生命的摆设，而是活着的人，他在心中默念着。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也无法唤醒费里，他惧怕着这个结果，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哪怕知道他还活着也好。

       所以，快点醒来啊，费里西安诺！

 

       阿尔弗雷德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做一件赌上他小半辈子节操的事。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走进客厅，然后一个箭步冲到亚瑟面前，捧起他的手：

      “亚蒂！”他直视对方的眼睛，几乎能从中看到自己变了形的倒影。“你知道吗，自从那天你走了之后，我是多么想再见你一回！”就当是演音乐剧了！怎么夸张怎么来！“可是，你就这样一去不复返，而我也没有脸面再来见你。今天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所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请一定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手紧张地发着颤。

       亚瑟被这突如其来的戏剧性转变镇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连惊叫着甩开手，撇过脸去，而脸几乎要红透了。“其实……我倒也不是不敢去见你啦，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突然得了重感冒，请了两星期的假不说，基本没再出过门……”

      “什么？亚蒂你居然病了？”阿尔弗雷德夸张地皱着眉头大声喊着，手欲贴上去。“我真是没用！居然都没能来照顾你！”当他说到“没用”的时候还特地加重了声音。

      “啊，没关系，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也不是没人照顾——别过来，再传染给你——”亚瑟再一次试图躲开，眼睛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更加用力地推搡着：“别这样，那个家伙马上就要——”

       三声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起，两人连忙分开并安静了下来。随后门锁转动的声音，弗朗西斯拎着蛋糕吹着口哨走了进来：“哟，小亚蒂~今天哥哥我做的可是最拿手的蛋糕——咦，小马修也在呐！”

      “马……马修？！”

      “阿尔弗雷德”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您好，波诺伏瓦先生，呵呵呵……”他突然扶住左耳的耳机，低下头发狠地吼道：“还不快出来！你还想藏到什么时候？！”

 

 

       路德维希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家门，随手将眼镜盒摆在了桌上，脱下大衣简单地叠了几下：“哥哥，我回来了。”

       基尔伯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轻声哼笑了几下：“我说阿西，看样子你又泡了一上午的图书馆吧。有什么收获？”

      “不，没有。”年轻人摇了摇头，“我把相关的书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解决的办法。”

      “并不是什么都会写进书里的——要不，本大爷给你写一本？”

       路德维希将他的大哥上下打量了一番。“不，不必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皱着眉头揉揉脑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基尔伯特也挨着他坐了过来，轻轻拍了拍肩膀。“阿西，那个小费里的事呢，本大爷也听安东尼奥说了一点儿。”他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不过呢，那个呆子向来不靠谱，添油加醋的，所以还是想听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路德维希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我——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基尔伯特狠狠拍了一下脑袋。“这样吧——你到底喜不喜欢小费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基尔伯特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半天才顺过气：“小手拉着，小话哄着，小嘴亲着，你居然说不知道？不行再让我笑会儿……”

       路德维希红着脸低下了头。“因为，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吧，所以如果见不到，就时时刻刻想见到他，可是真的见到了，又总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顿了一下，“这一段时间都没能见到他，总感觉他并不是真的有把我放在心上。毕竟我们甚至都没有向对方明确表态过……哥哥？”

       基尔伯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没事，你继续……”

      “所以我想，也许我们需要正式确定一下关系，然后这种情况就会有所改善了。这就是我本来的计划。”

      “虽说你这因果关系上总感觉颠倒了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基尔伯特挠了挠头，偷偷擦了一把冷汗。“然后呢？看来是计划进行得不顺利，是吧？”

      “我……我当时——我头脑有些混乱，等回过神来，已经——”

      “你在说谎。”基尔伯特一个后仰靠在沙发背上。“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路德维希将脸埋进手掌之中，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好吧，我凶了他几句，而且丢下他一个人走了，连辩解的时间都没有给。仔细想想，大概都是误会，是我的不对。但是，我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我该怎么办……”他再一次低下头，陷入沉思。

       基尔伯特长叹了一口气。“你呀你，从小就这样，什么事总容易想太多，也就容易想歪，看来一点儿都没变。真怀疑是咱家族遗传，也难怪，听说老爹当年是包办的婚姻——打住，这条你不用记，唉……”他连忙按住路德维希掏出小本本要记录的手。

       几乎是灵光一闪，基尔伯特暗暗下定了决心。绝不能让阿西再犯之前的错误，更不能让他犯下本大爷当年的错误！他用着揶揄的口气说着：“你对小费里连看都不去看一眼，怎么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呢？”

      “可是，那样不就是白去一趟？更何况他的哥哥都已经下了最后通牒……”

       基尔伯特干笑着捶了他一下。“等你见到他，自然就有办法啦——比如说，你不是还有个计划没进行嘛！”看到自家弟弟恍然大悟站了起来，又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去吧，本大爷等着你的好消息！”

       路德维希走后，基尔伯特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费里西安诺他虽然只见过一次，但还是能看出来，那是个直率的孩子，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又不像他的小少爷，让人捉摸不透。

       他不由得想到，当年若是他也能静下心来，和路德维希好好谈谈，大概也不会发生那种悲剧吧。只是，他不敢确定，当年的自己会做出何种选择，而无论哪一种，都注定会伤到罗德里赫的心，仿佛这是他躲不过的一劫。如今，当年路德维希是怎样想的，谁都不会知道了，即使他已经能猜到个大概。基尔伯特也不想知道，只是默默祈求着他能顺利解决费里这件事，这样，对谁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真正的阿尔弗雷德费了半天工夫才把那只叫威尔的熊抱过来，因为那只熊总是对他又抓又挠，不过一到了马修怀里，就立刻老实了起来。马修终于平复下由紧张和羞耻带来的颤抖，“所以说，这件事我并不打算参与其中的。你们随意。”

       这究竟是怎样的修罗场啊！

       话虽这么说，马修还是忍不住仔细打量起这位柯克兰先生来。他个头不算高，看上去也就和波诺伏瓦差不多，不过体格看上去更瘦小一些。脸也很圆，再加上穿着居家便服，显得不像是已经工作的人。眉毛特别粗，好在掩盖了他发际线的高度。睫毛有些长。眉毛的边缘似乎有一点粉末状的痕迹。马修暗叹了一声，随即将视线转向了阿尔弗雷德，一个劲儿递眼色示意他说点什么。

       反倒是弗朗西斯先开了口。“马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其实我也……”

      “没错，是我让他来的。”阿尔弗雷德抢话道。“hero绝不推卸责任。”虽说让马修代替自己来就已经有点推卸责任的意味了，马修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没有作声。

      “喂，死胡子你别乱脑补，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亚瑟也开始说话，但越说声音越小。

      “用不着，东尼儿早就跟我说过了。”弗朗西斯哼了一声，马修低声翻译给阿尔弗雷德听，后者突然暴跳起来：“喂！他明明说过替我保密的！”

      “可他说是你先向他的小罗维告密在先的，这可怪不得哥哥我了。”

      “我那只是喝醉了而已！”

      “喝醉了你就随便下手？你这口味也真够独特的，来者不拒啊。”

      “你——那你倒是别来啊！”

      “哥哥我还不是怕你吃不着盒饭饿死或者自己做出毒药来把自己毒死！你要是没了还不全都赖在我头上啊！”

      “那个……请先冷……”

      “我都是这样的人了你还管我是死是活？！”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故意要哥哥我伤心吗？”

      “没错！”亚瑟突然站起来高声吼着，“我就是要让你嫉妒！就是要让你眼皮底子下有人会把我抢走！可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还每天这么……”

      “你刚刚不是说你是喝醉了吗？！”

      “可是老板，安东尼奥他说过——”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另两人齐齐回过头喊着，随后继续吵了起来。阿尔弗雷德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马修硬是拖到了门口，随手撩起那个骷髅面具拉开了门，拽了出去。

 

       当路德维希走到门口的时候，罗维诺也刚好走了出来。他还带着满脸的泪痕，但只是懒懒地抬头扫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便侧过身子让他进去了。门内侧深深地插着两把短刀，差一点挡住他的去路。费里西安诺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一动不动，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要是老子告诉你，他整整一天都大睁着眼睛坐着一动没动，像个木头一样，你就不会这么想了。”罗维诺站在门口，微微低着头轻声说道。“现在他好不容易躺下了——喂，土豆混蛋你听好了，你必须把费里治好，否则老子这次绝对不会再放过你！”

       罗维诺把门甩上走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路德维希与费里西安诺。路德维希小心地坐上床沿，低头俯视着躺着的人。他有点难以想象，一整天都睁着眼睛的感觉究竟怎样，想必会因为干涸而疼痛难忍吧，当然倒也不排除罗维诺所说的会带上些夸张的成分。只是现在这个人，实在是安静得有些出乎意料，路德维希这才发觉，他甚至都没有好好去端详过他的准恋人的脸。他细细地凝视着，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一下那人的脸庞，随即感受到手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颤抖，于是连忙缩了回来。他攥了攥拳头，发觉自己的指尖有些发凉，于是他捉起费里的一只手握住，感到那只手也是同样的冰冷。路德维希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费里，是我，路德维希。”他低声唤着，不敢太大声音。“我……我都不敢确定你能不能听到……”

      “我真的对不起，不该对你那样大吼的。但是……我——我只是终于发觉我做得不够。你对我了解得那么透彻，知道我的所有喜好和秘密，但我却对你所知甚少，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咖啡……甚至都不清楚你究竟是不是喜欢……我……”

      “但是，你一开口，总是在说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尤其是你哥——却很少提到你自己。我知道你的遭遇很离奇，但你却不肯多讲一点，这会让我总觉得你在对我隐瞒着什么……”

      “费里，醒来吧。告诉我，好吗？……”

       路德维希惊异地发现，费里西安诺真的睁开了眼睛。他蜜色的双眸急切地望着他，里面写满了期待。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欠着费里一个问题没有回答。他连忙将躺着的人扶着让他坐起来，大脑飞速运转着，自己该如何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终于冷静了下来。亚瑟和弗朗西斯在沙发上对坐着，然后是很久很久的沉默。

       弗朗西斯最终决定抬起头，看一眼现在的状况。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亚瑟没有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他很冷静，甚至带着一点无奈的微笑，这反而令弗朗西斯有些害怕。他感到如果现在说点什么，就会引起一场难以收拾的巨型暴风雨，但他还是决定来打破沉默。“亚蒂……”

      “……对不起。”亚瑟几乎与他同时开口，随即顿了顿。“事实上，我……我又要工作调动了，又要去别的地方了。”他苦笑一声。“这段时间，都给你添麻烦了……我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啦，你都那么讨厌我，都在躲着我了，我却还是追着你不放。现在——现在，你也不用再困扰了，等病假一结束，我就动身离开。” 

      “反——反正在你眼里，我一直都不过是在无理取闹是吧。明知道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你，明知道你更想过那种自由的生活，明知道你开个店不容易还去捣乱，明知道你……我……我……”

      “啊，我知道，你接着该说我了，发烧说胡话什么的吧。不，我清醒得很。真的。可你为什么还要来照看我，我明明都这样了？我真的……我该……”

       亚瑟本来还有很多零碎的话语，他已经无法将它们组成完整的句子说出来了——都被一根抵在他唇上的手指打断了。他抬起头，弗朗西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眼前。他俯下身，空出的一只手覆在亚瑟的前额上，将他的刘海撩起，随即在他光裸的额头上缓缓轻吻着。在这之后，他仍保持着这个姿势与坐着的人对视着，见对方眼角的泪光，犹豫着，最终没有伸手去擦拭。他只是动了动嘴唇，说了些什么，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亚瑟不知道究竟这样过了多久，直到他听到了大门关上的声音，才发现弗朗西斯已经离开了。他失神地低下头，最终将整个脸埋进了一双手掌之中，任凭泪水从指缝中浸出来，整个身体抑制不住地震颤着。

        *Je t'aime, mais c'est fini. *

 

      “你看看你！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还要把我卷进去，我真是太惯着你了，真的。”马修拖着阿尔弗雷德刚一进屋，就一屁股坐下抱怨道。

       阿尔弗雷德自知理亏，只是坐在地上，一副受委屈的样子。“可是马蒂，你为什么突然要回来？我本来可以好好解释一下的……”

      “怎么解释？你一开始不也是蒙在鼓里的吗？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不，估计你的智商还没达到‘早就知道’的水平。你继续待在那儿只会更添乱。” 

       此时马修似乎依旧没能从这场闹剧之中缓过神来，他表情失落地望着对面的墙角，紧紧地搂着那只叫威尔的熊，那熊看上去都被勒得快喘不上气了，也耷拉着脑袋。好在这时候，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马修连忙掏出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那个，马蒂……”阿尔弗雷德试探着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我真的觉得那没什么啦。更何况他真的挺可爱的，你也看到了——或者说，你没有见识过他更可爱的那一面——”

       马修突然抬起头看向他，略微思考了一下。“你认真地告诉我，你是不是把他当成了艾米丽的替代品——”

      “——不是！”阿尔弗雷德斩钉截铁地答道，虽然心里并没有底。“我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认识他了。真的，不骗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是那么想再见到他——但愿你能理解，你要知道，我可根本没觉得他有半点和那个碧——艾米丽沾边，但我就是被他给挑起来了……”

       马修只是扶着额头望着天花板，长长叹出一口气——“听着，阿尔，我才不管你究竟是对着男人还是女人随地发情——但你可没资格说喜欢那个人。别的不说，你才是个学生，斗不过他的。而且他生病了你都不知道，因为你连亲自去找他你都不敢，不是吗？你平时的厚脸皮都哪儿去了？更何况他可是把你给——”

      “别这样，马蒂。那可是我自愿的。”

      “那好，原则问题我们倒暂时先放一边，现在波诺伏瓦先生差不多也该走了，你这就回去，告诉他你喜欢他，你对那件事并不反感，走吧——”他伸手拽住阿尔弗雷德的胳膊向上托。

      “不，我可不去！”阿尔弗雷德猛地甩开手。“挖墙脚这种事hero可不会干，我又不是你！”

       阿尔弗雷德猛然间体会到，什么叫做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从小到大，他所学到的最最重要的事就是，千万不要惹怒马修，否则，后果真的很严重，相当严重——只见马修整个脸都黑了下来，威尔熊也嗅到了这紧张的气氛似的，不安地扭动着。

      “阿尔弗雷德·福斯特·琼斯。”

       ——比如马修像这样念出自己的全名的时候，如果不能逃走，就千万不要乱动——

       马修向前跨出一步，一伸手死死揪住阿尔弗雷德头上的呆毛，迫使阿尔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反着光的镜片后面那泛紫的犀利的眼神。此刻他们的脸凑得如此近，阿尔弗雷德都能听到马修鼻腔中回响的呼吸声。

      “那你知道，艾米丽她为什么要离开你吗？才不是什么异地恋——她早就受够你了！你从来都不关心她究竟想要什么，只是逼着她陪你当你那一无是处的英雄。你思考从来都不动脑子只动下半身——别以为这次你就不是。根本就不是偶然——她之前就暗恋你很久了那次只不过是借着酒劲发泄出来了而已，而你这个外壳是硬铁木头中间全是真空的脑袋从来就没注意到过吧！我都想拿个锤子在上面钉个钉子透透气，才能好好教教你这自大的白痴究竟该怎么去谈恋爱而不是只知道上床——”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随后有些无力地放开了他的孪生弟弟，似乎也有点消了气。阿尔弗雷德倒是被吓得不轻，半晌才缓缓开口：“也就是说，这些天，你一直都在和她发短信？”

      “是啊，我还昧着良心告诉她你很好，什么麻烦都没惹……她真的很在乎你，真的……”马修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手机屏幕亮给阿尔弗雷德，但对方并没有看，只是无力地抬手将它拨到一边。

      “那，即使是这样，你也不会放手的，是吗？”阿尔弗雷德问道。

      “我，”马修的语调十分平静，但每个音都咬得清楚而坚定：“绝对不会。”

       他反身走进自己的房间，狠狠甩上了门，差一点把客厅墙上挂着的框画震下来。

 

       费里西安诺感到自己陷入了迷宫之中。他彷徨着，每转过一个角落，都会看到一个记忆中的场景。从小时候到长大，越是走下去，看到的就越是印象深刻。

       他不记得自己已经走过了多少个拐角。他看到自己第一次跟着同学去健身中心，偶然看到了那站在某个角落的、穿着黑色无袖背心的高大男人。他望着那结实的肌肉、硬朗的脸阔、滴着汗珠的金色发丝，以及其下那双湛蓝的双眼——他曾经想过，如果自己某天坠入爱河，对方会是什么样的——就是这个样的，绝对没错。他产生了强烈的想去追求他的愿望，而那个人看上去会喜欢男人的，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但直觉就是这样。

       他看到那个最讨厌锻炼的自己开始每周坚持去健身中心，得知那个人是这里的健身教练；他看到自己跑去搭讪，理由当然是求指导；他看到自己喊他“队长”，而自己就是那始终坚守在身边的唯一的队员；他看到自己壮着胆子拥抱他，那硬邦邦的胸肌手感至今忘不了；他看到自己与他接吻——在他回吻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而这之后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他们开始约会，每天腻在一起；他们开始相互了解对方的家人与朋友；他甚至想着，也许某一天，他们会破除彼此间最后的一道防线——虽说这个进程暂时被打断了，但这不妨碍他在闲暇时，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幻想着。

       他太过得意忘形了，以至于忘了自己甚至都没有和对方说过一句“我爱你”——他更没有想到，路德维希会如此在意这件事。

       他的眼前满是人影，每一个都那么熟悉，唯独没有路德维希的脸庞；他的耳边净是杂音，每一声他都能分辨，唯独没有路德维希的声音。

       他猛然转过身，他看到远方一个清晰可见的身影，那是他的哥哥罗维诺。他的心口一阵绞痛，他知道那是哥哥在哭泣。他呼唤着，他看到罗维诺向他飞奔过来；他伸出手去，但两人指尖相触的那一霎那，罗维诺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费里西安诺感到自己堕入了寂静的虚空之中。

      “……费里……”

       等等，这个声音……好熟悉……

      “……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是路德！是自己最最喜欢的队长路德维希啊！

      “……在对我隐瞒着什么……”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有什么要瞒着你！——好吧如果是怪病的事的话，那实在是迫不得已啦——

      “费里，醒来吧……”

       费里西安诺猛然睁开了双眼，黑暗中模糊的轮廓瞬间清晰了起来。他看到路德维希思索了一会儿，假装正经地对着他：“没错，我始终都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对我用奇怪的称呼，每次见面还非要用拥抱来打招呼，还有究竟是不是用亲吻来表示感谢，连你哥都——咳咳，总之，很奇怪，就好像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打算和我成为朋友而是……恋人之类的，也许是我迟钝了些……”

      “但是，我……不讨厌……”他顿了顿，“因为这些从一开始我本就可以拒绝的，但既然没有，那就是并不讨厌……实际上还有些……如果你不理我了，我可能还会有些伤心……”

      “没错，我是习惯了，但我是甘愿习惯了的。大概只是因为我……我也……喜欢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自然地侧过头，掩藏住自己早已羞红了的脸。“说出来感觉真好。也许我们可以试着正……”

       还不等路德维希说完，费里西安诺再也抑制不住了。他扑进了他的怀中，放声大哭着，将积攒了不知多久的眼泪尽数抛洒。

 

 

      “小菊啊，我现在每天醒来，都得望一眼窗外，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这边升起来了阿鲁……”

       本田菊已经习惯于王耀这种拐弯抹角的开玩笑方式了。“所以说，今天又怎么了，王桑？”

      “今天我经过阿尔肥的房间的时候，居然听到里面有人在哭！那声音，听着我都替他心疼阿鲁。我敲了敲门，还真是他，虽说还摆着平常那副笑模样，眼泡都哭肿了——唉！从来就没见这孩子哭过……”

      “王桑……确定那是琼斯桑吗？”不是他哥哥？

      “那是当然。”王耀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声，“他哥哪儿有那么胖。”

       此时王耀正手背托着下颌，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眉头微蹙，傍晚夕阳的余光从长窗射入，勾勒出脸的轮廓，染上了一层金色。菊有些后悔，若是记得把相机带下来，此时拍出的照片不用修都美得无与伦比。当然，他无法起身现去取了，毕竟这样有些失礼，更何况自己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耀……”

       王耀闻声回过头，菊才意识到自己竟不小心说出来了，连忙点了点头：“这个音，在下发得对吧？”

       王耀笑了一下。“还行，比想象中的标准多了。”——咦，难道王桑有想象过在下……？——“我还以为你会拆成两个音来读阿鲁。”

       菊在心里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这个，其实多练习几遍还是能连起来的……”

      “小菊你其实学得还不错啦。我以前还怀疑你能不能把自己的名字念出来呢。”

      “不，那个音在下其实发得出来……”

       本田菊突然间注意到，他对几乎所有认识的人，无论是介绍自己，还是与他们打招呼，都自然而然地称呼自己为“Kiku”——这无可厚非，因为这就是他的名字；唯有王耀，也是自然而然地，叫着他“jú”，而他却也习以为常。如今一想，这也算得上是专属称呼了啊！

       但王耀却突然换了个话题。“今天天气不错阿鲁，你家那司机怎么没出来逗猫？”

      “这……司机桑，他昨晚做了个噩梦……”

      “噩梦？”

      “嗯，梦见在一座古神庙前，他和安南桑在吵架，刚要打起来，突然有人在一旁敲鼓，于是他们就开始——跳起了舞……”

      “……这梦很可怕吗？”

      “当然！”菊一本正经地说道，“梦很可能是一个人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某些经历的记忆，也就是说，在某个平行世界里，他们两人居然可以一起跳舞！这难道还不够可怕吗？！”

      “他信了？”

      “信了，不过——”菊顿了顿，“他一定要知道跳舞完了之后他们谁打赢了，所以又接着去睡了……”

       不过王耀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笑出来，反而是一副认真的神情。“平行世界啊……小菊你说，在平行世界里，咱们有没有可能也认识，说不定还在打打杀杀的阿鲁……”

      “也未必，可能在某个平行世界，王桑和在下都是女孩子呢……”

      “可别提女孩子了。”王耀有些丧气地撇过脸。“自从留了长头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当成是女的了，我就那么像女的吗？”

      “也许只是……审美观不同？在下倒是觉得王桑很阳刚的……”菊呆看了一会儿，突然坐直了身子。“王桑，在下有个请求，不知能否答应——”

      “什么？”

      “王桑……可不可以把头发盘起来一下？在下想看很久了……不，是在下有一个新作品，其中一个角色需要发型参考……”他连忙改口道。

       王耀略微思考了一下。“不行。”

      “诶？可是……好吧，在下只是想想……而已……”

       然而王耀既没有生气，也没有笑。他沉默了一会儿，在本田菊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缓缓拉开了头绳。他撩起了头发，转过身去。

       在王耀的后脑，有一大片焦黑的伤疤，似乎是烧伤，未完全愈合的血痂还泛着微红，痂的边缘与长出来的新肉突兀地绞在一起，仿佛一张黑色的张着血盆大口的扭曲的脸。菊几乎是惊呆了，所幸王耀迅速将头发放下，麻利地重新扎好，将这狰狞的伤疤隐藏在了黑色马尾之下，而菊依旧心有余悸了很久。

       倒是王耀转回身来，闭上一只眼调皮地一笑：“小菊啊，我可只给你看了阿鲁。可要替我保密哦！”

       本田菊愣了一下，随即会心地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在下明白。”

 

       罗维诺哪儿也没去，他一直坐在门口，背倚着门，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当他听到了屋内传出来费里西安诺的哭声，他就知道，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临了——费里西安诺有了别的可以依靠的人，他不再需要他的哥哥了。罗维诺，不再是费里西安诺最重要的人了吧。

       当然，他本不该伤心的。费里西安诺醒了，应该高兴才是；他的苦苦追求终于得到了回应，应该替他感到欣慰才是，如果那个人不是个土豆的话。罗维诺只是不甘心，是的，不甘心而已。明明一直是他陪在费里身边，知道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喜怒哀乐，而自己已经尽一切力量去守护他，即便是在这危险的世界里，也要强装作坚强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一个刚出现没多久的土豆混蛋。他只是不甘心而已，真的。

       但他只能在这里坐着，听着屋内弟弟的哭声，和那个土豆笨拙的安慰声。他又何尝不想，能靠在什么人的肩膀上痛痛快快哭一场也好，至于别的，像费里那样被人宠着护着养着什么的，不过是奢望罢了。然而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他甚至觉得，随便来个什么人都好，就听听他抱怨两句——

       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突然伸过来，扶住他将他托起。“罗维？你坐在地上多凉啊！快起来！”

       好熟悉的气场？罗维诺抬头望去，安东尼奥的大脸占据了视线范围。不，不是这个人，绝对不是！他一把甩开安东尼奥的胳膊，自己站起来拍拍屁股，红着脸扭身就走。安东尼奥连忙追了上去。“罗维！俺到底做错啥了？你咋就不理俺啊？……”

       走到了楼梯口，罗维诺突然立住脚，转过身，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说了起来：“第一，你是个男的；第二，你比我大了整整十岁；第三，你绑架过我，两次。”

      “第一，据俺所知你至少亲过两个男人所以这不是问题；第二，不过才十岁而已你看差六十岁的都有呢；第三，俺错了俺有罪俺忏悔俺把自己都赔给你了你还不肯饶了俺？”安东尼奥想都没想就连忙解释道。

       罗维诺恨恨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就向楼梯跑了下去。这家伙，根本就没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嘛！别的不说，第一条一定是费里西安诺那个白眼狼告诉他的——难道这家伙还想对费里图谋不轨？！想到这里，罗维诺突然晃了神，差点一头栽下去，才不得不服软，允许他的跟班扶住他。

       他们这么走下楼，正撞见厅里正闲聊着的房东和菊，罗维诺刚一走过来坐下，他们俩期盼的目光就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费里西安诺，醒了。”罗维诺简单地说道。两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地撤了回来。王耀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总算解决了——你怎么没去看着那孩子？”

      “老子才不要给他和那个土豆当电灯泡呢。”罗维诺一撅嘴小声嘟囔着。于是王耀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罢。那你要是闲着，楼上还有个哭鼻子的孩子呢，你跟他还挺要好的阿鲁，去哄哄？”他向上指了指阿尔弗雷德房间的方向。

       罗维诺倒是突然来了精神。“看见了吧，现在老子有任务了！”他似乎有些得意地冲着安东尼奥说了这么一句，昂首阔步走上了楼。安东尼奥也跟了上去。

       王耀轻声一笑，回过头看着菊：“年轻真好。”不过，倒像是他在自言自语。

 

       三天后。

      “……嗯嗯，好的哦~——ve？当然啦，因为我最喜欢路德了嘛~明天见啦，mua~”

       费里西安诺挂掉了电话，在一旁的罗维诺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颇为嫌弃地揶揄道：“噫~~~肉麻死了啦，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路德他喜欢听嘛，所以要天天说给他听啦！”费里西安诺有些委屈地撅起了嘴。罗维诺无奈地扶住额头。“都没听你对老子说过哪句好听的……”

      “诶？那哥哥想听什么呢？”

       罗维诺突然涨红了脸。“什——什么嘛！你是点歌台吗？还‘想听什么’——行啦，欢送会计划得怎么样啦？”他将一摞纸甩到了费里西安诺腿上，费里手忙脚乱地把它们捡起来看。

       阿尔弗雷德与马修不久就和好了，但马修的假期就快结束了，所以就要离开。“ve~哥哥想的已经很不错啦——这下琼斯同学可要羡慕死我了呢。”

      “为什么？”

      “因为——”费里西安诺猛地从背后环住罗维诺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坏笑：“——我有个这~~~~么温柔的好哥哥啊~~~~”

      “哈？！”罗维诺被吓了一跳，回想自己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和“温柔”这个词半点沾不上边。他稍稍偏过头，看着费里的笑脸，突然转过身，伸手去挠费里的胳肢窝，而对方嬉笑着躲开。正当两人打闹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安东尼奥站在门口，神情有些犹豫。“罗维……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找你谈谈。”

       罗维诺僵住了。安东尼奥尽可能地说话正式，甚至都没有带出口音，可见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了。他缓缓站起身，眼神示意费里西安诺在这儿等着，便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到了安东尼奥的房间里。安东尼奥半张开嘴，似乎是在斟酌着该如何开口。“罗维，我……刚刚把你们的行踪报告上去了，抱歉……”他顿了顿，但罗维诺只是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你们的爷爷，一个月前……去世了……”

       罗维诺没有说话，但眼中已经在闪动着泪光。“爷爷”在他的记忆中，还停留在十三年前那个精壮干练的形象，虽然从小，相比于弟弟来说，并不怎么亲近，但毕竟是至亲，他还是会感到心痛不已。这个死脑筋的老头，罗维诺暗骂道，当年为什么要把他们兄弟俩送走？甚至连联络都不可以。本以为等他们长大成人，兴许那个老头会放心地让他们回去，甚至一定要亲自来接他们呢。而现在，都过去一个月了，大概皮囊都已经变成灰了吧，连去见他最后一面都做不到了。蠢爷爷，笨爷爷。

       然而，罗维诺吐到嘴边的，却是一句十分冷静的话语：“为什么不告诉费里？”

      “小费里的话，还是你亲自去说比较好。”安东尼奥叹了口气。“俺……我也知道你不好受。自从你爷爷去世之后，他的手下们就开始在世界各地寻找遗产继承人，也就是你们——所以我就报告上去了，以你男友的身份……”

      “喂，等等——你凭什么擅自决定啊混蛋？！”罗维诺暴跳起来。安东尼奥装作无辜地耸了耸肩：“非亲非故他们也不会信俺啊。你爷爷的财产，你们兄弟基本平分——好吧，可能小费里分到的稍稍多一点——但家业是由你来继承。”

      “什么？”罗维诺有些难以置信。他一直认定了，继承家业的会是爷爷更喜欢的费里西安诺才对，至少一定不是他。“没有听错，你的爷爷留下了遗嘱，俺——我看到了复印件，上面清楚写着继承人是‘长孙罗维诺·瓦尔加斯’……”

       罗维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必须回去，料理爷爷的后事，然后继承家业，而费里西安诺——唯独这一点他可以确信——不愿意离开这里。他们不得不要分开了。

      “可，可我什么都不会。”

      “老人家的手下大部分都还在，他们会教你怎么做的。”

      “那……至少让我完成学业……”

      “你可以转学，罗维诺。”安东尼奥说道。罗维诺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自己实在不是上学的料，既然没法拖延时间，还是不要再浪费精力了。

       安东尼奥叹了口气。“罗维……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向他们请求了，他们答应等你成年了再来接你——虽然只剩下两个月了，不过——”他顿了顿，“我也会跟你去的，然后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罗维诺转过身，正视着他。“哪怕要背叛家族？”

      “要说背叛家族，十三年前我就已经背叛了。”安东尼奥苦笑一声，伸出了手臂。罗维诺唯有这次没有推开他的拥抱。他伏在那人的胸口，无声地颤抖着。

 

       两个月后。

      “哥哥……”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罗维诺站在机场的候机厅前，安东尼奥拖着行李站在旁边。他们的身后，站着几位穿着讲究的人，侍立在那里。他们的对面，站着费里西安诺，他的身后是路德维希，还有王氏公寓的房东和房客们。他们都来为罗维诺和安东尼奥送行。

       让安东尼奥感到有些遗憾的是，弗朗西斯并没有来。他在得知自己要跟去的时候强烈地反对，他害怕如果来送行，他会不顾一切地让安东尼奥留下来，索性就没有过来，只是亲自帮他挑选了今天的一身行头。安东尼奥不由得低头正了正领结，随即抬头重新摆出平时的笑脸，望着眼前的每一个人。

       罗维诺曾经想过，他们的二十岁生日会如何度过，开一个怎样的派对，请来什么样的人——但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这简简单单的告别。他不知道这一去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就算回来了，站在眼前的还会不会是同样的人。他同每一个人，无论是否熟识，是否亲近（或者讨厌），都拥抱了一下作为告别，最后停在了费里西安诺面前。

      “怕你忘了，老子再说一遍——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尤其是那个土豆——”他说着向旁边的路德维希瞟了一眼——“你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忍着。记住了没有？”

      “ve~哥哥也是哦，如果有人惹你生气了，我可是会知道的哦~”费里西安诺像是强装着想笑出来，但眼角的泪水还是出卖了他。“切，你都有土豆混蛋了，还会在乎我吗？”罗维诺小声嘟囔着。

       费里西安诺轻轻扳过罗维诺的肩膀，缓缓睁开了眼睛。“哥哥，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我身边的人是谁，你都是我最最重要的人，最最亲的哥哥啊！”他十分认真地说着，和罗维诺对视着。什么也没有发生。“看，我可没有说谎哦。”他微微笑着。

       倒是罗维诺红了脸，凑过去低声说着：“那个……其实你这个病吧……如果我不在的话……好吧这个怪我啦！——只要……”他在脸上比划着，“只要想办法把眼睛闭上，就好了，没那么麻烦。”发病时的费里西安诺眼睛可没那么容易闭上，但一定有别的方法的，一定会有的！

      “我知道哦。”费里西安诺说道，反倒惊得罗维诺一愣。“所以……哥哥，最后一次，好吗？”他慢慢凑了上来。

       唇齿相贴，就如同往常的每一次一样，但这一次却仿佛十分漫长。罗维诺细致地舔舐着他能触及到的每一处，这就是费里西安诺的味道，他要永远记住，永远刻在心里，永远不要忘记。这个人可是与他有着相同的容貌，相同的血脉，甚至毫不客气地，原本就该是他自己。他就这样耐心地与费里相拥吻着，与这本该就是自己的人相拥吻着。

       至于那些表情各异的围观者们，管他呢！

 

 

       三年后。

 

       今天的我，打扮得闪闪亮亮，在镜子前照了几个来回，方才决定出发。虽然我很想像平时一样穿上一双轻便的球鞋，但认真掂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换上了皮鞋，配上一身笔挺的西装，虽说有些拘束，但毕竟是第一天，还是正式一些的好。

       在那件事之后，我辞去了餐厅的兼职工作，不过老板说我想回来随时可以。他又招了一批新的员工，依旧周六罢工半天。我有几次路过，也会走进去看看。他还想从前那样热心地招揽着顾客，只是没了可以和他互相打闹的朋友，好像很孤单的样子。

       瓦尔加斯临走之前，送了我一本画册。那是他平时闲来无事的信手涂鸦，我翻看了一下，他说，如果看过了这个我还只会造摩天大楼，他就跟我没完。他在建筑设计这方面真的是天才，于是我也找到了灵感，并顺利地毕了业。我们偶尔还会联系。这个家伙真是奇怪，平时连封电子邮件都懒得发，却舍得给他的弟弟用国际长途打视频电话。我也沾了光，询问他的近况。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但我问起他和安东尼奥进展如何时，他却支支吾吾了起来，又变回了同龄人该有的样子。

       好吧，看来他们还要继续努力啊。

       至于他的弟弟，毕业了之后选择了继续留在学校，不过这对于继承了大笔遗产的他来说倒不成问题。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他的怪病，不过不出三天就被他的男友找到了一种简单粗暴的治疗方法——直接捂住眼睛强行阖上。不过接下来他一个星期都在抱怨眼睛痛，发誓以后再也不睁开眼睛了。

       本田也毕业了，不过继续宅在公寓里不去找工作。后来才知道，他和一位网友合办了一家网络杂志社，搞得风生水起；而且他的漫画也得以在杂志上连载。他依旧没事和包租公闲聊，他的司机依旧每天在门口逗猫。他是打算在此常驻了。

       马蒂也过得不错的样子。虽说偶尔在他的博客上看到他和艾米丽的合影还是会有些不爽，但是……不不不hero本来没打算点赞的……

       差点忘了基尔伯特了。他最终是没能进去他梦寐以求的乐团，不过不久之后真的去组了一支摇滚乐队，赢了几场比赛，后来就出了名，还和一支偶像组合，叫G什么48的，签了约做专职配乐。据说是他们挖到了一位天才作曲，不过此人的身份始终都没有透露。后来我们怂恿了他的弟弟——在安东尼奥走了之后他也搬进了公寓——给我们看他第一次正式演出时的录像，他看上去好像特别兴奋，几乎要跳到观众席上去了。我们一边看啊，说啊，笑声在公寓楼中回响着……

       但这一切，都只是我记忆中的一部分了。如今，我已经离开了S市，在新的城市里找到了工作，并将在那里生活下去。今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我迈进了公司的大门，并拿到了部门经理，也就是顶头上司的名片，我需要先去拜访一下。我低头看着名片，只见那印花的卡纸上，烫金的斜体字清楚地写着：Arthur Kirkland。

       ——看来，作为hero的试炼，才刚刚开始啊。

 

 

END

 

 

【真END了，后面没了】

 

 

 

 

【好吧，附赠几个小剧场】

 

*当基尔伯特回来见到恶友们的第一件事

       基尔伯特：“本大爷要正式宣布——本大爷脱单啦！腐烂东尼儿你们不许再笑话本大爷了哈！”

       安东尼奥：[西式冷漠.jpg]

       弗朗西斯：“呀，恭喜恭喜！【哔————————————————————————————————————————————————————————————————————————————————】？”

       然后基尔就蹲在墙角画圈去了……

 

*佳佳骂哭米米时笔者如脱缰野狗般的脑洞

       马修：“……只是逼着她陪你当你那一无是处的英雄——你是拯救地球了啊还是战胜BOSS了啊？什么？赢下了隔壁冰淇淋店的吃冰淇淋大赛？还是在大冬天？还非要把她也拉上？你那么能，你咋不上天呢？！……”

 

*当罗维诺去阿尔弗雷德房间的时候

       罗维：（一进来就忘了自己是来干啥的了）“喂，肥仔，有吃的没？老子饿了。”

       阿尔：“有憨八嘎，要么？”

       罗维：“不要。”

       阿尔：“包租公做的。”

       罗维：“……快给我一个！” 

       阿尔：（揉揉肚子）“hero也饿了……”

       罗维：“那你吃吧，老子饿三天都没饿死……”（扭头不甘心脸）

       东尼：“那俺去给你们俩做点吃的去吧。”

       罗维：“快点啊混蛋。”

 

 

 

       马修： “……你们都看不见我吗？喂喂，托尔……”

       威尔：“嗷（你谁）？”

       马修：“马修啦……”

 

*当众人在机场看伊双子kiss的时候

       东尼：诶诶诶什么情况？！小罗维你都没亲过俺诶！俺也要亲亲嗷嗷嗷嗷QAQ

       路德：……费里等一下你要是不解释清楚我就……你……唉……（还是舍不得）

       小菊：禁断之恋！萌！【接下来的脑补内容由于相关政策原因不予放送】

       老王：不是很懂你们歪果仁……

       海格：zzz……（站着都能睡着汗~）

 

       阿尔：（翻画册掉线中）等等hero刚刚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