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鶯P_Yakilou

注：本文系《一触即发》续篇，系列汇总戳这里

       本田菊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譬如说，费里西安诺又来找他了。

       这本倒也没什么。虽说是本应忙碌的周一，但临近假期，没有课可上也是正常事；何况费里经常有事没事就来找他，聊天或是玩耍，菊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如果他此时正坐在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大腿上，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那个……初次见面，在下本田菊……”

       那人转过头来。“路德维希·贝什米特——叫我路德维希就好。”说着，将腿上快要滑落的费里往怀里揽了揽。“ve……路德不要这样板着脸嘛，会吓到人家的。”费里回过身，伸出手在路德维希的脸上揉了几下，只见他立刻羞红了脸转过头去。

       本田菊感到自己的怨念正从身体的每个毛孔中散发出来，化作一团团黑气，逐渐凝聚成了人形，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拎着汽油……

       门外传来两声奶声奶气的犬吠声。海格力斯正坐在门口逗猫，于是菊就把自己养的小狗也放在门外晒太阳。三人向门口望着那只又小又胖的狗，费里突然说道：“路德说过以前养过狗吧？”

      “啊，是啊。”路德维希一提到狗，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养了三只，不过都是那种大型的，每天一回家就会扑上来黏人。不过是养在老家的，走之前拜托邻居养着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啊……”

      “路德维希桑，没有想过再养一只吗？”

      “也想啊，不过去了几次宠物店和收容所，也没有看到中意的……”

      “那你看我怎么样咩？”

       费里西安诺突然凑上前说了这么一句。他现在整个人都趴在路德维希的身上，轻轻歪着头，路德维希一瞬间恍惚感到他在摇尾巴——如果他有尾巴的话——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路德维希涨红了脸，低下了头。

       费里西安诺=宠物狗=养着他=？！

       这——这算是告白吗？太突然了吧！他不禁捂住了脸，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

       菊感到自己的怨念就要向他们扑过去了……

       但此时费里却突然转回身，掰着手指：“ve~我也想养个宠物，不一定是狗狗，猫猫也行啊，但是哥哥不让。”他对着手指自顾自地说着。“哥哥以前养过松鼠呐，不过把它弄丢了之后哥哥就再也不肯养宠物了……”

       路德维希狠狠地一拍脑门。好不容易才酝酿好的情绪，你能不能等一会儿再提你那个哥哥啊！

       要扑上去了……火把已经伸向了汽油桶……

       然而费里西安诺此时却颓然趴在了桌子上，眼神空洞。“ve……我也把哥哥弄丢了……”

       空气都凝固住了，对所有人而言。

       什么怨念什么火把瞬间烟消云散。“在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是哪里？

       似乎是什么阴暗潮湿的地方，到处都是发霉的味道，混着劣质烟草燃烧出的烟雾。

       什么也看不见，眼睛被遮住了；嘴也被堵住了，多此一举，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浑身动弹不得，被用麻绳之类的东西捆得结结实实。手脚也被捆住了。

       可恶！居然是死结！还绑得这么紧，手指几乎已经麻木了。

       究竟是什么霉运上身，被绑架也就罢了还连着两次？浑身没有力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有人走了过来，听脚步声只有一个人，但不是安东尼奥——不是他的气味。那人对着他，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懂，但语调似乎还算温和。他摘下了嘴里堵着的破布。

       罗维诺现在身处两难的境地。他不知道面前的究竟是什么人，但他想说点什么，至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绑到这里，但他说不出话，也听不懂对方的语言；那就保持沉默吧，但下一步这个人会怎么对待自己却毫不知情。他只是感觉嘴边有什么东西塞了进来，像是干粮之类的东西。没有什么味道，甚至说有点怪味，但此时他的胃正叫嚣着需要食物，于是他还是咀嚼着咽了下去。

       至少，这个人暂时还不会杀了他。罗维诺想着。另一边突然传来几个人的吼声，这个人便慌忙将破布又塞回罗维诺嘴里，一边又不知说了些什么，便起身离开了。不一会儿，他的气味也就散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两个大汉的味道。

       他们依旧用着罗维诺不懂的语言交谈着，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是在说自己吗？罗维诺想着。又过了一会儿，两人又走了，连个看守都没有留下。

       笨贼。

 

      “也就是说，你哥哥昨天一整晚都没回去？去哪了阿鲁。”

       现在这个座位真的很微妙。王耀就坐在菊的身旁，虽然他明明是在安慰坐在另一边的费里西安诺，但菊仍旧感到局促不安。比如，他随时会回过身问他一句：

      “小菊！昨天我不是让你去送那个孩子了吗？”王耀凑上来，低声质问道。

      “呃……在下看离学园不远了，又想到琼斯桑昨晚拜托在下帮忙收拾房间……就……”本田菊并不知道罗维诺不敢一个人走这件事，罗维诺出于自尊是不会轻易告诉他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阿尔肥居然开始收拾屋子了阿鲁。”王耀摆了摆手，转过头继续向费里询问情况。菊突然有些后悔。“那个……费里君，有没有报警？”

     “没用，失踪还不到一天，而且一点线索都没有，电话也打不通。所以他们好像都不愿意管这件事。”路德维希在一旁接话道。菊顿时明白王耀为什么对这个地方的警察那么反感了。

       大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嘿！大家都在呐！小瓦尔加斯同学也来啦？”令人熟悉的声线闯了进来。王耀抬头一看，愣了一下，连忙低下头揉了揉眼睛，又抬起头看着，确定不是错觉——

       两个阿尔弗雷德？！

     “啊，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哥哥马蒂！——抱歉他不会说中文。”其中一个依旧一脸阳光地大笑着。王耀立刻明白了眼前的情况，无奈地摇着头：“造孽啊造孽……”

     “ve……”费里西安诺也趴在桌子上轻叹了一声。众人沉默不语。

     “你们……都怎么了？”

 

       在向阿尔弗雷德说明了罗维诺失踪的情况后，大家决定暂时放下这件事，先认识一下被晾在一边半天了的新来者。“大家好……我叫马修·威廉姆斯……”

       虽然与阿尔长得十分相像，马修却是个安静的人，声音也是软软的。他紧紧抱着一只白熊玩偶，仿佛还是个小孩子一样。然而当他走近，又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因为那不是什么玩偶，而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北极熊！“别担心，它还只是个孩子，不会攻击人的，呵呵呵……来，杰尔，跟大家打个招呼……”

      “其实是威尔。”阿尔弗雷德悄声说道，随即挨了一熊掌。马修顿时觉得脸好痛，尴尬地笑着。“呃……它好像只是和阿尔有些过不去啦……”

      “你们是兄弟，不过姓氏好像不同。”马修坐下之后，王耀操着一口标准的Chinglish问道。“真的是亲的吗？”

      “这个嘛……因为姑妈家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就把阿尔过继过去了……”马修依旧用他软软的声音回答着。“不过我们还是会经常见面啦……”

       阿尔弗雷德之所以会收拾房间，就是为了给马修——以及他的熊——腾出地方。马修话不多，但时不时就会掏出手机，像是在忙着发消息。王耀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阿鲁……昨天我捡到了这个东西……”他掏出捡到的一部手机，已经没有电了。但费里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是哥哥的！”

      “不过，ve……王先生怎么会捡到我哥哥的手机呢？”费里把玩着手机，突然抬头问道。

       气氛突然凝重了下来。本田菊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毕竟是答应了罗维诺要保密的。“……那个，在下……”

     “你哥哥被绑架了，就在昨天阿鲁。”王耀一开口就打断了菊的所有犹豫。“不过被我们救了出来。之后不知道去了哪里阿鲁。”他托着下巴，眼珠子一转。“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安——东——尼——奥！”

     “肯定是他！”阿尔弗雷德拍案而起。“hero这就去把他抓来问个清楚！”

       王耀连忙拉住这个年轻人。“问是一定要问的。不过别急。”他拉着阿尔弗雷德坐下。“要不，你先去安顿一下你的兄弟？”

       阿尔弗雷德二话不说，提着马修的行李上楼了。正当大家都散开了，马修突然拉住王耀的衣袖扯了扯。“谢谢你，王先生。”他轻声说道。“还没有人肯听我把话说完过。你真是个好人啊……”

       王耀扯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欢迎入住。”

 

       大厅里，只剩下了路德维希和费里西安诺两个人了。路德维希决定将刚刚没进行完的事接下去。“费里，我……你刚刚说的……狗之类的事……”

      “路德！”费里只是扑到路德维希的怀里，眼中闪着泪光。路德维希决定还是算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好好哄一哄这只没有尾巴的大型犬类。“别哭，你哥哥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他只是一时赌气，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哥哥……不会有事的……”费里喃喃道，随即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路德……你最好了……”他攀住路德维希的肩头，在脸颊上轻啄了一下。咦，这回居然不是嘴？路德维希突然有些失落。费里看着路德维希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副索吻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捧住他的脸，渐渐凑了上去……

       偶然路过看到这一幕的本田菊顿时觉得他的怨念又回来了……

 

 

       今天的餐厅老板弗朗西斯依旧站在柜台前。今天的客人有点少啊，因为天太冷了？他扯了扯滑落的披肩，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着店门外。

      “有杀气。”

       店门开了，似乎浩浩荡荡闯进来一帮人——好吧确切地说，两个人，却颇有千军万马的架势——为首的人，一头飘逸的长发扎在脑后，面相柔和却没有表情。“啊，今天真是幸运啊，这位美丽的女士——”

      “他是男的。”趁着王耀还没发飙，阿尔弗雷德连忙小声纠正道。

      “——都会为您倾倒的尊贵的客人，您要点什么呢？”弗朗西斯连忙提高了声调，表情夸张地改口道。

      “——俺算是看明白了，弗朗吉你是见人就调戏，根本不管——”后厨一个声音传来，棕发的男人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出来揶揄着，抬头一见是王耀，连忙住口，扔了毛巾就往回跑。阿尔弗雷德阻拦不住，只见一个锅铲直接贴面飞去，深深嵌在墙上，挡住了安东尼奥的潜逃路径。

      “有话好好说！……哥哥我的墙啊……”

 

       ……

      “要是说别人，哥哥我还不信。”弗朗西斯单手手背托着下巴，坏笑着拍了拍安东尼奥的肩。“不过这种事儿，东尼儿绝对干得出来！”

      “喂，你啥意思啊？俺昨天回来了你不是看到了吗？客人们也可以作证，俺没再出去——倒是你，消失了一晚上不知道哪儿去了，不是更可疑？”

      “……哥哥我有些私事要办啦，再说昨天回来像个瘪了气儿的皮球的丧气包，第二天就又跟没事儿人似的，肯定有猫腻！”弗朗西斯不怀好意地掐了一把身边人的腰，将他推了过去：“喏，这人随你们处置了！”

       王耀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两人，侧过头，悄悄对一旁的阿尔弗雷德说道：“看到了吧，这就是交友不慎的下场。”他坐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至少要排除串供的可能性，我们需要将嫌疑人分开观察……”

      “就是说，要把他带回去养着。”阿尔弗雷德接腔，见王耀瞪了他一眼，连忙不做声了。“……以及，咳，为这事给你造成的损失，我会尽力想办法补偿……”

      “他是说你那个墙，wang认识一个泥瓦匠，他……”阿尔弗雷德看到王耀又瞪了他一眼，只好收声。“hero错了hero闭嘴。”

       安东尼奥沉默了一会儿。“行，俺跟你们走，直到嫌疑洗清，还有找到小罗维——俺也担心啊，不管怎么说也是俺不对……”

      “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会叫瓦匠过来——不过接下来，该处理另一件事了。”王耀此时换上了那张标准的人畜无害的笑容对着弗朗西斯。“我进门的时候，您说的，是什么来着，嗯？”

       这火药味儿浓得都快到临界点了。倒是安东尼奥陪着笑脸：“弗朗吉就是那个样子。他有一次要上什么节目，非要穿着粉色的小裙子，连腿毛和胸毛都没刮……”

       看着这两个眼看就要扭打在一起的人，王耀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见了吗？这就是交友不慎的下场。”

       看着安东尼奥收拾了一下后跟着两人走了出去，弗朗西斯拄在柜台前，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却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感到惋惜。最后，他擅自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一杯，边品着，边轻叹着气。

 

      “王桑……这样，真的好吗？”菊趁着王耀安排新来者入住的间隙，试探着问道。“如果真的又是这位绑走了罗维君，那岂不是……”

       然而王耀此时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打断了菊的猜测。“我自有安排阿鲁。”他向后仰倒在座椅靠背上，双手随意地搭上两边的扶手，望着天花板，眼角侧扫着楼梯的方向，那里还有房客们忙碌的身影。“其实我倒觉得，不是他干的啊……”

      “诶？”菊突然睁大了眼睛。“为、为什么？！”

      “直觉阿鲁。”王耀又挺直了身子向前倾着，故作神秘的样子。但最后又自言自语起来：“不过防了君子也得防着小人啊。看来还得想个招儿以防万一。”他阖上眼睛，皱着眉头思考着，一根食指轻抵着太阳穴，整个人入定一般不再动弹。突然想出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开眼，脸正转向在一边看得发呆了的菊。

      “王……王桑……”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安东尼奥终于等到众人收拾完毕，才被允许进入他自己本就交过房租的公寓里。刚刚房东王耀才告诉他，为了以防万一，他找了个人和他同住，就当是监视了——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大致是这么个意思。安东尼奥打开房门。“费尔南德斯先生，你好。”

      “！！！怎么是你？！”

       客厅里，一身壮硕肌肉的路德维希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见人进来了，连忙摘了眼镜抬起头。“……之前接到了电话，这般那般，我想着哥哥现在也不在，搬过来也不是不可以。”这个人有些害羞地偏着头说道，随即摆出一副正经的神情。“不过，既然被选中了，我一定会认真完成任务的。”说罢，他便开始盯着安东尼奥，真的有种监视犯人的范儿。

       不过安东尼奥似乎并不介意地在路德维希对面坐了下来。“没关系没关系！多来个人也热闹点咯。说起来基尔现在怎么样啦？”

      “啊，他昨天才发来的邮件，说一切都好。但还是不肯明说到底去了哪儿。”

      “喂。”安东尼奥突然堆笑着凑上来。“要不要俺来帮你查一查？只要有IP就能……”

      “不用了。你的任务就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直到洗清嫌疑。”路德维希坐正，号令似的说着。

      “诶？那你们现在有小罗维的线索了吗？”安东尼奥一听，似乎有些焦急起来，然而得到的答复仍然是“没有”，只好起身走回房间了。他原本装着门锁的地方，断掉的木茬还在，不过还好能够关紧，原有的锁也能锁上。

       现在，客厅里又只剩下路德维希一个人了。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很想知道基尔伯特到底去了哪里，但他还是有些信不过安东尼奥，虽然这个跟踪狂说不定真有手段查出来。但他已经猜出八九分了，自己记忆缺失的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那里，童年的故乡。然而他只知道，那儿住着他们退休的老爹，偶尔会来新家看看他们，没过两天就因为住不惯嚷嚷着要走。看来是那里了，基尔伯特在邮件里提过“老爹身体还好”的。但他还是无法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始终都不肯带他回去，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即便是照片也好。

       门外响起一阵说话的声音，但那音色使得路德维希不由得竖起耳朵去听。他连忙放下书，开门冲出去：“哥哥……”

       一推开门，正在说话的本田菊和海格力斯齐齐回过头来看着他，路德维希不由得失望地摇了摇头，认错人了。菊一见到他，连忙浅浅地鞠了个躬：“路德维希桑，在下刚好要找你……”

 

       究竟是第几次了？

       罗维诺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自从清醒过来到现在，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空气渐渐凉了下来，大概已经是晚上了吧。他拼命扭动着手腕，感觉绳子挣松了一点，至少手指不那么麻木了。他开始摸索着找绳结。

       自从他被发现醒过来，看守他的人就开始对他喊叫，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而他也无法作出回应。不过他凭感觉辨认出，除了最开始的那个人——这个人没有再出现过——还有三个人，轮番出现在他身边。那个人走了之后，其他的人似乎把他搬到了别的什么地方——比之前的还要简陋——然后继续向他不知在问些什么。在他们发现问不出什么之后，便干脆放弃了，只是坐在旁边，听上去还喝了酒，貌似也是劣质酒一类的，醉醺醺地交谈着。罗维诺只好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尽可能动作小地扭动着手指。

       但他没能安静多久。那三个醉汉的吵闹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这是有人突然走过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随即狠狠踢着，一边踢一边还在叫骂。另两个人似乎在拉着他，但脚掌的撞击依旧狠狠印在身上。不能反抗，不能激怒他们，罗维诺想着。

       在混乱之中，罗维诺终于摸到了绳结所在。他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手指紧紧扭住绳结不放开。

 

 

       既然俺现在基本上是被软禁在公寓里了，俺就来讲讲俺的故事吧。

       俺在来这里之前也是有别的工作的，在一家幼儿园上班。每天被孩子们围绕着，用细细的嗓音喊着“安东尼奥哥哥”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简直就是天堂啊！和一群天使待在一起，感觉自己也快变回小孩子了——哈哈，你也这么觉得是吧？对嘛！

       所以说，有谁又知道，俺这么个幼儿园老师，年轻时候却是个黑帮大少呢？毕竟从小就生在黑道的家族里面。俺承认，那都是俺的黑历史了，也不想再提。不过那时还年少，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实在是享受着那种发号施令的优越感。

       当然啦，其实俺也没那么自由，还是要听家族的命令。在俺大约十六七岁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任务：绑架瓦尔加斯老头的两个孙子。

       在当地，没人不知道瓦尔加斯老头的名号，那个脚踏黑白两道的商界大亨。虽说年岁大了，却丝毫不减当年，即便树敌太多，当然也包括俺们家族，也无人撼动得了他——然而唯独他的两个孙子是心头肉，万分动不得。俺当时也没多想，热血沸腾地就答应了，毕竟作为黑帮的人，居然还没干过这么大一票。俺立刻纠集了小弟们，制定了十分周密的计划，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去实施了。

       这场行动一开始就进行得非常顺利。俺们设法支开了两个孩子的随从，逐渐将他们逼到小路上，最后擒住他们——当时被俺抓住的那个孩子还在拼命挣扎，另一个好像已经吓昏过去了。现在，就差趁着瓦尔加斯家的人还没追过来，赶快撤退了。

       然而，那个孩子突然仰起头，正对着俺的视线——俺当时蒙着面，他大概也不会记得俺了——那孩子真的是吓坏了，一双金绿色的眼睛都没了神，里面满是无助和恐惧。俺当时就愣了神，结果耽误了时间，瓦尔加斯家的人已经追上来了，只好扔下孩子们撤退。

 

       回去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那双眼睛始终都在眼前晃着，怎么也忘不掉。俺到底在做什么啊！明明是小孩子，小孩子就该是像天使一样纯洁的目光，但就因为俺，居然让那孩子满眼恐惧地瞪着俺！很长时间里俺都在消沉着，终于有一天，俺下定了决心，向主忏悔过后，就逃离了家族，去了别的地方。

       俺改名换姓，剪掉了头发，还点去了眼角的一颗痣，也把过去的一切履历一同抹去。身无分文地打拼了好几年，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份幼儿园里的工作，照顾小孩子们，就当是赎罪了，并结识了新的朋友，弗朗吉也是这个时候认识的。说起来，弗朗吉也真是麻烦，明明都有恋人了，却老是吵架。每次他们一闹分手，就把俺也拉上，要俺陪他喝酒听他诉苦，再安慰上一阵子，虽然好像没什么用，不过没过多久又看他们和好了，俺倒也觉得能松口气了。

       不过在三年前的一个周末，弗朗吉突然来敲俺的门。他先是拐弯抹角说了一大堆话，然后问俺要不要去别的城市和他一起开家餐厅什么的。

       说实在的，俺有点舍不得这份能跟孩子们在一起的工作，但工资确实低了点。更何况弗朗吉是俺最好的朋友啊，听他之前的抱怨，俺也能猜出来，他其实更想躲着那个柯克兰，所以俺就答应了。然后，俺就带着全部家当，跟他来到了这里。

 

       虽说逃离了家族，俺还是一直暗中关注着所有的动向。后来俺得知俺的家族已经倒了。还有，瓦尔加斯家的孩子突然之间下落不明，但老爷子似乎并不着急去找。俺时不时想着，那两个孩子要是还活着，该长多大了，应该和俺当年差不多大了吧。俺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记得他们孩子时的长相。当然，也不抱什么希望，俺也时不时注意着经过餐厅的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们，也许还能见到呢。

       没想到，主也许就是喜欢特意安排。有一天，俺出门倒垃圾，就随意向对面瞥了一眼，突然看到两个男孩子在那里，不知在说什么，从背后看去，就和那两个孩子十分的像。这时，其中一个向着俺的方向转过头来，也不知是不是在看俺——但那双金色的，还泛着绿光的眼睛，俺绝对不会认错。俺想着，要不要大着胆子去问个清楚，但俺当时戴着手套捧着垃圾桶，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搭讪的样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又转了回去，和另一个孩子走了。

       不过，既然他们有可能在这座城市里，那俺一定能再见到他们。像他们这么大的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很可能就是S市学园。于是俺设法黑进了学园的档案处，果不其然发现了他们。一看到瓦尔加斯，俺就知道没找错，毕竟即使瓦尔加斯家在当地多么名声显赫，在这里几乎不会有人知道，没必要隐瞒真实名姓。俺也知道了，那个孩子名叫罗维诺，另一个是他的弟弟，叫费里西安诺。虽说是双胞胎，仔细看看，还是有些差别的，细心些就很容易认出来。

       俺只是没想到，当年那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个大美人，在俺守着学园门口，再次看到真人的时候，俺更加确信了这点。渐渐地，俺已经不满足每天看到他们的身影了，俺想了解的更多，俺想真正和他们，尤其是小罗维，说几句话，俺甚至想能把小罗维搂在怀里，并开始后悔在他小的时候为什么不多搂一会儿。不过他们似乎警惕性很高，总是有意无意躲着俺，俺也只好远远看着。

       在看不到他们的时候，俺开始顺着他们的学籍的变动这条线索摸下去，甚至发现了更多有趣的事情：比如小罗维曾经学过一点近身搏斗术，不过后来又不学了；比如，可能基尔的弟弟要失望了，小费里在某所学校里有个外号叫“接吻狂魔”，这是俺在那所学校的论坛里发现的，一个很古老的帖子。然而他们中学之前的档案，却被人销毁掉了，再也不能继续查下去。

       但即便如此，俺还是不觉得俺是弗朗吉说的跟踪狂之类的，虽然俺确实是在跟踪他们，但俺又没有去撬他们的门，翻他们的垃圾之类的，就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即使是俺知道了这么多，也都是稍微用用心，任何人都能查到的信息。——好吧，俺知道你会说俺在找借口。俺现在知道错了，尤其错在，俺不该一时冲动，真的把小罗维给绑架了。俺更担心的是，俺为了不让小罗维呼救，一时糊涂给他下了哑药，那也是俺设法从黑市上弄来的。不过这药有个副作用，会导致低血糖，而小罗维又不肯吃东西，俺实在担心他会不会晕过去。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小罗维很可能真的遇到危险了。

       但俺干着急也没用。哪怕能有一点线索，一点点也好，俺一定要找到小罗维，向他道个歉也行啊。而现在，小费里已经去报警了，俺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等着他们查到点什么吧。俺向主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路德维希一大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连床的触感也是那么的陌生。他这才回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家，他现在住在王氏公寓里。他翻了个身，想坐起来好下床，却触到了什么东西，似乎是具人的身体。他不解地向身旁看了一眼。

       费费费费费费里西安诺？！

       等等，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路德维希吃惊地看着费里，他还熟睡着，时不时发出两声意义不明的迷之声音。路德维希下了床，走到费里身边想要推醒他，但摇了两下后，原本就没盖严的被子从他光裸的脊背滑了下来，使得路德不由得有些尴尬地停了手。“费里，费里！你怎么进来的？”

      “ve……”费里西安诺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明显还是没睡醒地扬了扬手中的钥匙串，被路德维希一把夺过。备用钥匙？路德维希若有所思地看着。

      “没错，是我放他进去的。”在被问起时，王耀十分干脆地回答道，连手中的活计都没有停下来。路德维希只好等他忙完了，放下卷起的袖子坐下，他才跟着坐下，继续听他说下去。

      “那孩子，大半夜的突然跑过来，两眼泪汪汪的，说怎么都睡不着，而且点名道姓要跟你一起睡。那我也不好意思说不行吧，所以就把钥匙给他了。”王耀这么说着，连语法都懒得管了。“那怎么行！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路德维希几乎是跳起来吼道。

       王耀却只是懒懒地白了他一眼。“说实话，比起你，我倒更信得过那孩子。”

       当路德维希悻悻地回到房间，费里西安诺已经坐起来了，虽说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ve~早上好，路德！”他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路德维希本想怒气冲冲地质问他，见这样子不由得心软了一半，斟酌了一下，便走上前：“费里，你为什么会睡不着，要跑到我这里来？而且……”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费里此时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他捂着心口，呆呆地盯着地面，脸上写满了悲伤。路德维希不由自主走上前，想将他揽在怀中，费里已经扑了上来，将他抱住，不停地啜泣着。路德维希轻抚着怀中人的头发，直到他渐渐缓过气来，带着哭腔地说着：“因为……哥哥在……哭……哥哥他……很痛苦……”

       路德维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抚摸着怀中人的背，任由他放声哭泣着，泪水将衣衫浸湿。

 

      “呀，阿尔！还有这位是……？”

       与此同时，阿尔弗雷德和马修已经领着泥瓦匠到了弗朗西斯的餐厅。由于破了一面墙，弗朗西斯干脆找个借口罢工了。马修把他的熊也抱来了，那只熊很听话，装成布偶简直惟妙惟肖，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是活的。他自我介绍过后，与弗朗西斯交谈了起来。“本来以为会人手不够呢，所以我跟来了，波诺伏瓦先生。”他轻轻笑着。

       弗朗西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阿尔弗雷德之前提到过的双胞胎哥哥，没错，长得确实很相像。但显然两人并不是一个风格。马修看上去十分文静而内向，但真正交流起来，又是那样的大方，侃侃而谈。他说得一口流利的法语，像这种软软的温柔的语言，与他十分的相配。有时说着话，还会微笑起来，笑容暖得简直要把人融化掉。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太……

       ——太合哥哥我的胃口了，弗朗西斯这样想到。不过有一点麻烦的是，无论他们谈论得有多欢，马修总是时不时低下头，似乎是在发短信，弗朗西斯想凑上去看时，马修条件反射般转过身去挡住。

      “小马修，这是在给谁发消息呢，嗯？”弗朗西斯借着两人比较近的距离，用手指轻撩着马修的发梢，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微笑着抬起头：“是在给我的女朋友呢，先生。”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打着字。

       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

       弗朗西斯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此时在一边忙活完了的阿尔弗雷德突然一把拍上弗朗西斯的肩膀：“嘿，老板！怎么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呆在这儿啊哈哈哈！”

      “要说你们不是兄弟，哥哥我都不信。”弗朗西斯一边揉着被捶得发痛的肩膀抱怨着，一边又扫了一眼旁边正单手抱熊、同时手指翻飞着打着字，脸上还洋溢着幸福笑容的马修，“都见了鬼一样，力气真大。吓人。”

 

      “心灵感应，你们真的相信吗？”王耀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说道。坐在桌前的每一个人都默然不语，直到本田菊最后弱弱地开口：“可是……这真的是我们目前能得到的唯一的线索了……”

       路德维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安抚着身旁还愁眉不展的费里西安诺。菊很想说，他是相信瓦尔加斯兄弟之间的感应之类的，但又不想被王耀嘲笑，只好选择继续沉默，而王耀却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真的可以，那你知道你哥哥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费里西安诺无奈地摇了摇头。“ve……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

      “那就没法排除你只是在瞎担心的可能性阿鲁。”王耀又把茶盏拿了起来，刚想喝一口，却盯着水面颤动的纹路。“啊，他们回来了。”

       果然，门外脚步声越来越大，随后众人便听到了阿尔弗雷德的叫喊：“呼——hero回来啦！”随后马修也探了进来。门口响起了一阵粗犷的吵闹声，看来塞迪克也来了。“都来了啊，真热闹，虽然说这气氛有点不太合适阿鲁。”王耀只好轻叹一声，起身给客桌加了几把椅子，又重新坐下。“所以说啊，有些事情看着挺玄乎，其实都是推断出来的阿鲁。——我说阿尔肥，你相信有心灵感应这档子事儿吗，双胞胎之间的？”

      “哈哈，谁知道呢！比如说马蒂想吃冰淇淋的时候，hero也刚好很想吃呐！是吧，马蒂？”阿尔弗雷德挠着脑袋答道，又向马修重复了一遍。“那是因为你每时每刻都在想吃这些东西吧。”马修接话道，不屑地将白熊往腿上颠了颠，然后站了起来。“我先回房间了。”

      “……也罢，再继续说说这边儿的吧。”王耀又转向费里西安诺。“不过，之前你哥哥被绑架的事你怎么不知道呢？”

       费里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时没有感觉到罗维诺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就算有，听他们所说的时间，自己当时似乎正在发病，无暇顾及其他。他求助似的向菊望了一眼，可对方只是低头沉默不语。而此时，心中那种钝痛的感觉又一次袭来，使得他不由得再次皱紧了眉头。

      “啊……啊……！”

       众人循着声音向门口望去，竟是塞迪克瞪大了眼睛，正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只是看着费里西安诺，用手指着，半天终于缓过神来，连忙走上前，一把拉开椅子坐下。“我终于想起来了，老王啊！有个十万火急的事，这才想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他连连拍着桌子，面带焦急地说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面向了他。

 

      “从哪儿说起呢？前天晚上我往工棚走的时候，看到几个工友在那儿鬼鬼祟祟不知在谈论什么，我就凑上去想听个清楚，结果他们都躲开了。我当时留了心，在后面偷偷跟着他们，结果走进了一间废弃的车库。车库里绑了个孩子，浑身都在发抖，怪可怜的。我本想过去和他说说话，可他好像说不出来。正好身上带着干粮，看他好像挺饿的，就给了他一点。不过这时候，那几个人走进来了，我就赶快跑了，差点被发现。第二天我再去，发现那车库已经没人了。”

      “之后因为一堆活要干，差点儿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直到看见这孩子——”塞迪克指了指费里西安诺——“跟那孩子长得真是太像了，还在惊奇他怎么逃出来的，然后才想起来，好像是小菊的同学，是吧？老早以前见过一面的，是两个人。”塞迪克说得口干舌燥，见桌上有茶，也不管还热着，一口灌了下去。

       众人目瞪口呆地听着塞迪克在一分钟之内讲完了上述所有内容——除了王耀，他拿起手巾递给刚刚被呛到的泥瓦匠——然后一齐转向阿尔弗雷德。阿尔愣了一下，才开口道：“简单来说，他说的是——找到了，瓦尔加斯同学。”

       楼梯口一阵轻微的响动。王耀顿时后靠在椅背上，高声喊道：“出来吧，知道你在偷听。”

      “罗维诺找到了是吗？找到了是吧！”安东尼奥几乎是全速扑了过来，焦急地拍着桌子，瞪着塞迪克吼着。见对方一脸茫然的样子，差一点就要伸手去晃对方了，被费里拦了下来。“可是他说，哥哥后来又不见了……”

      “没关系！之前不是看到过一次吗？带我去！我一定能找到他的！”安东尼奥几乎要跳起来了。王耀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也去，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他站起来，揉动着手脚腕。“hero也要去！”阿尔弗雷德也站了起来，却被王耀一把按回座椅上了：“不行，你还是个孩子！这太危险了——”

      “可是，hero答应过瓦尔加斯的，如果他遇到危险了我得去救他的！”阿尔弗雷德再次起身。“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一言九鼎’，这些都是wang你说过的啊！”

       王耀从来没有这么后悔他平时教了阿尔这么多成语。他只好扶着额头：“行，那你去联系那些条子吧——你就不用了！小菊，拦住他！”在费里也打算站起来之前，王耀连忙制止他，不过看来不用，路德维希一个锁喉就把他制服了。

       塞迪克已经冲出了门外，猛地拍了一下门口逗猫的海格力斯的肩膀：“喂，小子！开车啦！”

       海格力斯懒散地抬头看了一眼，环视了一下出行阵容，嘟囔了起来：“我只给……菊……开车……”

      “你说什么？！”塞迪克大叫道，突然一把夺过海格力斯怀中那只黑白相间的、叫“菊”的猫，放在臂弯中颠了颠：“算你狠——给它开车！”

       海格力斯只是白了他一眼，缓缓站了起来，向着车走去。

 

 

       真是太难得了。现在所有人都睡着了。

       确切的说是，所有人都醉倒了，还没有醒。罗维诺已经放弃了解开绳结，因为之前的挣扎，这个结已经被拉得很紧了。他悄悄蠕动着身子，借着从鼻翼透进来的余光，向着那几个人的方向靠去。果不其然，在他能感觉到的方向，他找到了几个酒瓶。罗维诺用膝盖夹起一个，轻轻在地上磕了两下，应该是玻璃的。即使是这样的动静，那几个人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于是他慢慢退回原处，心想着该怎么办。

       孤注一掷吧。如果不能成功，大不了再被痛打一顿，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罗维诺抬起膝盖，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力向着墙壁撞去……

 

      “就是这里。”

       一干人等来到了发现罗维诺的车库。塞迪克将当时罗维诺坐着的地方指给安东尼奥看。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但这附近显然被蹭过。安东尼奥循着灰尘蹭过的方向，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地上的脚印混乱又模糊。众人问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跟着安东尼奥的脚步找寻着。

       这里居然有个暗门？安东尼奥试探着推开，居然进了另一间车库里，明显是有人来过的。他缓缓退身而过，瞥见了门框上有擦过的泥灰和血迹。难道罗维诺受伤了？他强忍住心中的愤怒，继续循着路线寻找着。直到最后，他们走到了外面，于是线索断掉了。

       这下麻烦了。

       不过塞迪克感到脚边有些异动，于是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黑色的野猫，不过脸和胸前都是白色的。这只猫无论是样貌还是神态，都不禁令人想起——“这只畜生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啊？！”

       这只猫见人们注意到它了，连忙向着某个方向跑去，没跑多远便停下来，回头示意大家跟上。现在，大家也只能听从一只猫的指挥了。跑了没多远，猫一跃而上一棵大树，四脚战栗着，想要跳进旁边的一座棚子上，却胆怯着。众人也停了下来，看着这座棚子。

 

      “这是个……酒窖？”

       很可能就是这里了。王耀连忙示意阿尔弗雷德留在外面，塞迪克去开门。里面的三个人一见到他们，顿时怒吼着向他们扑了过来。“就是他们！”塞迪克喊着。王耀已经冲了进去。

       王耀会一些拳脚功夫，这是很多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的。但一打三还是有些吃力。刚刚踹倒一个，另一个就扑了上来；还有一个抄着家伙在一旁发着抖，犹豫着要不要加入这场打斗。

      “啪！啪！啪！”

        王耀听到了三声响声，竟突然见到这三个人已经躺倒在地动弹不得，只是徒劳地呻吟着。他一回头，安东尼奥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把玩具手枪，虽然只能打出没什么杀伤力的bb弹，但枪枪击中要害。安东尼奥扔下枪，揪起其中一个人的领子大声吼道：“罗维呢？你们把他藏到哪儿去了？”那人似乎听不懂，只是无力地挥着手臂。

       地上，某一处散落着酒瓶的碎片和新割断的绳子，上面还站着血迹。旁边堆着几个酒桶和木梯，上面也沾了血。安东尼奥二话不说，顺着梯子攀上了酒窖顶的小天窗，但只探出一个脑袋，便卡住了。他向着窗外尽力望去，看方向是酒窖的另一面，新鲜的还未干的血迹粘在草叶上。

       只有像罗维诺那样瘦的身子才能钻过这扇小窗吧。安东尼奥想着，连忙缩回了头，回头望了一眼，跳下来冲出门外：“看好他们！”便跑了出去。

       安东尼奥前脚刚走，阿尔弗雷德随后便领着人闯了进来：“哈哈，hero登场啦！——咦？”

       酒窖里，三个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塞迪克蹲下来和一个人正问着话，而王耀只是耸肩摊手，向阿尔做了个无奈的鬼脸。“你要真想帮忙，就去把外边树上那只猫给弄下来阿鲁。”

 

       身体，好冷……

       快没有力气了……

       罗维诺赤着脚在草地上踉跄着。他尽力保持着清醒，现在，能跑多远跑多远！但事实上，他都不用回头都知道，他根本没跑出几步。

       他砸碎了酒瓶，成功割断了绳子，但也吵醒了那三个人。他拼了命地挣出重围，从通风口逃了出来，却消耗了过多的体力，更何况他已经一天多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手腕在割绳子的时候划破了，浑身也满是擦伤，双脚已经冻僵没了知觉。而现在，他感到一阵眩晕。

       有人追上来了。罗维诺恍惚间再次回到童年时的那次险遇，那时他也是在这样一条小路上跑着，后面有人追来；只是现在，费里西安诺并不在，他只需要独自面对这个危险。

       他有些庆幸又有些后悔，自己没有让费里知道自己的处境：庆幸的是，他的弟弟没有因此来找他，现在至少会很安全；后悔的是，他没有费里的陪伴，总感觉心慌……

       ——蠢弟弟，你为什么还不来救我！你不是还刚认识了个很壮实的土豆嘛！老子可以大发慈悲勉为其难忍他一次啦！

       ——或者别的什么人来救救我也行啊，比如那个不靠谱的琼斯肥仔！还有菊！或者你们那个很厉害的房东先生啊！

       ——哪怕是那个变态跟踪狂——

       身后的人已经扑上来了，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罗维诺。

       终于找到你了。

       安东尼奥发现了在草地上一瘸一拐跑着的、几乎快失去知觉的罗维诺。但当他将倒下的罗维诺接住时，却感到了怀中人一阵猛烈的挣扎。由于叫不出声音，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手脚胡乱挥舞，手腕上和膝盖上还在渗着血，粘在衣服上、甩在地上。他拼命仰起头，与安东尼奥正对上视线。

       主啊！这眼神，怎么和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那样无助，那样恐慌，时隔十几年，这份罪孽，还是没能赎清吗？

       然而罗维诺此时却突然放弃了所有挣扎，整个人软倒了下去。安东尼奥终于忍不住，将他完全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这吓坏了的男孩：“罗维……对不起……都是俺的错……”

      “没事了……没事了……”

       他模糊地听到胸前，传来一声闷闷的、还完全沙哑着的气音：“混蛋……”

       身后凌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了。

 

 

       刚被救出来的罗维诺还十分虚弱，但他拒绝住院。好在大多只是皮肉伤，他似乎更需要精神上的抚慰。学园宿舍不是很方便了，瓦尔加斯兄弟俩就暂时搬进了王氏公寓，当然是和安东尼奥合住，连房租都包了，而路德维希还回原来的住处。然而罗维诺又坚持不要躺在“那个土豆躺过的床上”，不过当安东尼奥提出他们交换房间的时候，他却意外地爽快同意了。

       阿尔弗雷德有些吃惊地发现，虽然王耀不愿意见到那些警察，但他们却似乎对王耀毕恭毕敬。这使得他不由得更加怀疑，这位神秘房东的来历了。

       费里西安诺则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哥哥身旁，只有在做饭时才会离开，偶尔安东尼奥还有菊也会去帮忙。转眼间快半个月过去了，当兄弟俩终于走下了楼，重新活蹦乱跳了的时候，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

       这公寓，突然之间有些热闹了呢。王耀坐在庭前，悠闲地望着。还有些不习惯了呢。

       他的嘴角挑出了一丝笑意。

 

      “所以说，你们都不打算说说哥哥我了吗？”某法式餐厅的老板在柜台前苦笑着。“就剩下我了……吧……”

 

 

END